延庆卫也就是居庸关。它的附近,就是八达岭长城。明军在这里驻扎有重兵,维护京师的侧翼安全。要是鞑子单纯从密云、怀柔一带南下,延庆卫将严重的威胁到鞑子的侧翼安全。要是鞑子试图从宣府方向杀进来,这里就是最后的防线。同时,延庆卫的明军,也可以和驻守昌平的明军互相呼应,确保皇陵的安全。
倒是那些住宿在太庙后院中古柏树上和煤山的松树上的仙鹤,被炮声惊得不安,时不时成群飞起,在紫禁城和东城的上空盘旋,发出来凄凉的叫声。仙鹤的鸣叫,本来是非常祥和的,现在听起来却好像是夜枭一样的声音。
果然,崇祯的神色,宽松了不少。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昌平的祖宗陵寝被破坏。要是真的那样,他又要到太庙里面去告罪了。这是非常痛心非常丢脸的事情。幸好昌平安然无恙。他难得的笑了笑,慢慢的说道:“大家都到齐了,看看有什么好的建议。鞑子上两次来,没有被我们抓到,这次,要狠狠的抓一抓才行。”
北京城里的灾民和乞丐本来就多,两天来又从通州和东郊逃进来十几万人,没处收容,有很多人睡在街两旁的屋檐底下,为着害怕冻死,挤做一堆。他们在刺骨的寒风中颤抖着,呻|吟着,抱怨着,叹息着。女人们小声地呼着老大爷,哀哀哭泣。孩子们在母亲的怀抱里缩做一团,哭着喊冷叫饿,一声声撕裂着大人的心。但当五城兵马司派出的巡逻兵丁走近时,他们就暂时忍耐着不敢吭声。
“奴婢王坤求见。”
周围的人都暗自心寒,高起潜有难了。崇祯刚才积聚起来的怒火,都要发泄在高起潜的身上了。鞑子这次突然入寇,的确让崇祯非常的恼火。那边剿灭陕西乱军刚刚有点起色,鞑子又来凑热闹,简直是两个人在逗崇祯玩似的,崇祯不生气就怪了。
但是,高起潜到来京师以后,可不敢做任何的停顿,就急匆匆的进来紫禁城。高起潜非常的清楚,崇祯是个非常急躁的主。自己要是稍微延误了一点,崇祯说不定就要拿自己的脑袋开刀了。因此,在崇祯的面前,高起潜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舒服的举动来。
崇祯挥挥手,让两人不必行礼,随即说道:“你们从西边来,有什么最新的消息?鞑子有什么新的行动吗?”
张凤翼自然是满口的答应了。
高起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趴在地上,哽咽着说道。要是外人,肯定会觉得他是真的在忏悔了。可是身边的人都知道,高起潜这是在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崇祯一时挺不住,就要软了。你高起潜话里的意思,那可是大有玄机的。
张凤翼立刻说道:“皇上,微臣已经安排足够的兵力镇守昌平,必然无虞。”
恍惚间,可以发现城外有多处火光,天空映成了一片紫色,从远远的北方,不时地传过来隆隆炮声,好像夏天的闷雷一样在天际滚动。墨煜推断,多半是明军自己在胡乱放炮。鞑子的前锋都是骑兵,应该是没有大炮的。但是城里的普通居民们得不到战事的真实情况,不知道这是官兵还是鞑子放的大炮,所以显得特别的紧张。
外面很冷,还时不时的飞雪,高起潜的身上,全都是汗水。西暖阁的里面,温度又高,顿时将他的脸蒸的好像是煮熟的螃蟹一样。西暖阁里面,的确是太暖了一点,他身上的冷气,变成热气,热气又变成水,顺着脊梁骨往下流淌,非常的难受。但是无论多么的难受,他都得忍住。
说话间,外来传来高起潜尖尖的声音:“奴婢高起潜觐见皇上!”
杨嗣昌今年四十来岁,正是壮年。他中等身材,两鬓和胡须依然乌黑,双眼炯炯有光,给人一种精明强于的印象。杨嗣昌的老子,就是原来的三边总督杨鹤。杨鹤被赐死,杨嗣昌却是出人头地了。现在的杨嗣昌,乃是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宣府、大同、山西军务。王坤是监军,他是总督,合作还算可以。
崇祯没听过王朴的名字,对他没有什么印象,便提醒说道:“你谨慎一点。”
“臣杨嗣昌求见。”
崇祯沉吟片刻,忽然又说道:“杨嗣昌和王坤怎么还不到?”
张凤翼的实质性职务是总督保定、蓟镇、辽东军务,主要职责,乃是辽东方向。梁廷栋总督山西、大同、宣府军务,主要职责,乃是西北方向。张凤翼要帮高起潜说话,梁廷栋当然要帮王坤和杨嗣昌说话。
兵部尚书梁廷栋有些怀疑的看了杨嗣昌一眼,却被杨嗣昌悄悄的打了一个眼色,梁廷栋心领神会,就不做声了。显然,杨嗣昌对延庆卫的情况,并不了解,这番说话,纯粹是安慰崇祯来着。崇祯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消息,他们提供给崇祯的,就是好消息,哪怕是无中生有的好消息也行。
说话间,外面有声音传来。
杨嗣昌肯定的说道:“皇上请放心,鞑子虽然逼近了昌平,延庆卫还在我们的手上。”
墨煜顶了礼部的人一通以后,回来蒙头大睡,什么都不管了。仗着有虎贲军和张准撑腰,墨煜还真是不将朝廷的这些垃圾放在眼里。等日后虎贲军进入京师,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要重新梳理一遍才行。人浮于事的官员实在是太多了。
这是在变相的拍崇祯的马屁。皇上,您老人家是老实人,心地善良,童叟无欺,鞑子的奴酋,都是狡猾狡猾的。不是我们太无能,而是我们不够坏,不够心狠手辣。皇上您泽被四方,慈爱天下,要比心狠手辣的奴酋厉害多了。
崇祯眉毛一扬,厉声喝道:“滚进来!”
王坤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见过崇祯了,进来以后,忍不住悄悄的打量了崇祯一眼。崇祯现在的样子,显然有点上火,脸色红润得有点可怕。这让王坤非常的警惕,暗想自己必须小心谨慎的应答才是。第一次进来西暖阁的杨嗣昌,很明显的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同样提醒自己,言辞答应,一定要让崇祯满意。
因为崇祯的谕旨非常急,高起潜从锦州起行,日夜兼程的赶来京师。又因为他是太监,无法骑马,只能坐轿。轿夫的速度再快,也没有两条腿的马快。而且,即使是坐轿,在颠簸了这么远的路程以后,也是相当的疲惫了。这一点,从他的脸上可以明显的看到。
明朝的官职,是可以重叠的。在同一个位置上,往往有几个人,即使是六部尚书也是如此。比如说兵部尚书,就有好几个。张凤翼是兵部尚书,梁廷栋也是兵部尚书,洪承畴也挂有兵部尚书衔。其实,这些挂衔,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以多混一份工资,于实质性的权力,到没有太大的变化,一切都要看后面的实际职务的。
主人和客人们停杯在手,脚尖儿在地上轻轻点着,注目静听,几乎连呼吸也停顿下来。歌喉一停,他们频频点头称赏,快活地劝酒让菜,猜枚划拳,他们很少人留意城外的炮声和火光,更没人去想一想应该向朝廷献一个什么计策,赶快把鞑子打退。仿佛,这一切和他们都没有丝毫的关系。
王坤是宣大山西监军,按理说应该是他回答,只是王坤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是在措辞,以免答错。地上还跪着一个高起潜呢,他不能不小心谨慎。结果,就被杨嗣昌抢先了。杨嗣昌规规矩矩的行礼说道:“皇上,臣等西来,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