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无法改变,史可法也只好收拾心情,无奈的说道:“都督大人说笑了,鞑子既然可能发起第三次入寇,我们一众臣民,都应该摒除隔阂,一致对外才是。纵使以前有些误会,也应该一口气抹掉才是。”
沉吟片刻,史可法缓缓的说道:“还请都督大人赐教。”
其实,基层的蒙古骑兵,战斗力还是可以的。蒙古人堕落的最主要原因,是上层完全腐败了。现在的蒙古王公贵族,没有一个出色的人物,包括林丹汗在内。即使基层的蒙古骑兵很勇敢,蒙古人作为一个整体,已经丧失了抢夺中原的能力。但是,如果由建虏来指挥这些基层的蒙古骑兵,情况就会发生变化。
对于蒙古骑兵的作战能力,必须有清楚的认识。
史可法义正词严的说道:“这次鞑子南叩,声势浩荡,还请都督大人看在皇上和黎民百姓的份上,全力出击,消灭鞑子,以解救天下。皇上和各位臣工,一定感激不尽。”
话才出口,就觉得自己有点软弱了,实在不应该问出如此无知的说话来。他毕竟是代表朝廷到来的,不能让张准觉得,朝廷在此事已经完全束手无策。不过,话已出口,想要收回来,却是不可能了。
山西的军队不能动,那只有动山东的了。要是没有棘手的张准存在,山东的确能够抽调一些部队,入京勤王。问题,张准不是在山东龙精虎猛么?朝廷不往山东继续调兵,镇压张准,已经是非常不错了,还指望从山东调兵?真的要将山东交给张准吗?
看得出,史可法的心情,比较沉重,显得非常压抑的样子。他的骑术其实不怎么好,慢慢的走路,是没有问题的。然而,为了尽快的见到张准,他骑马从浮山城出发,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来到了栖霞。这样的速度,对于专业的军人来说,问题不大。对于史可法这样的文官来说,就有点难度了。
忽然发现张准的嘴角,有一丝丝的冷笑,史可法就知道形势有些不妙。这个入京勤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困难,只怕未必能顺利的进行。如果弄巧成拙,甚至可能引发严重的后果。
史可法顿时涨红了脸,气急败坏的叫道:“你!张准,你切勿信口开河!你,你居然敢说皇上的不是!”
况且,就算没有张准的存在,山东能调集的军队,也就是三四万人。山东的军队,在明军的战斗序列里面,战斗力只能算是一般,和辽东明军,和山西秦军,肯定是不能相比的。就算是朝廷,对山东军队的战斗力,也不可能有太高的期望。
史可法语调有些晦涩的行礼说道。
史可法微微一愣,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那……怎么办?”
张准依然是硬邦邦的说道:“我再重复一遍!朝廷要是不让我主管山东的军务,休想我出动一兵一卒!”
好半天,史可法才控制了自己的怒火,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缓缓的说道:“张准,你会后悔的!”
张准点点头,目光熠熠的落在史可法的脸上,凛然说道:“你觉得,一旦鞑子南叩,朝廷会怎么应对?”
一直以来,蒙古人对于自己的失败,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土木堡之变,还有嘉靖时期的鞑靼围困京师,都是这种不甘心的体现。从战斗力来说,现在的蒙古骑兵,当然不如铁木真、忽必烈时候的蒙古骑兵了。作为一个整体,蒙古人是堕落了。但是,他们毕竟是骑兵,毕竟是游牧民族,在骑射和机动性方面,具有汉人军队无法比拟的优势。
张准点点头,冷冷的说道:“既然如此,史郎中请回。”
耿如杞、张鸿功被杀的恶果,在鞑子第二次入寇的时候,表现得淋漓尽致。勤王诏书发出了,各地都表示会积极的派遣军队,上京勤王。当时兵部乐观的估计,从山西、河南、山东、南直隶、湖广、四川等地,可以调集三十万的军队到来京师。然而,最后的结果,却是一兵一卒都没有到达京师。
“走!”
史可法沉吟片刻,缓缓的说道:“边关戒严,调集兵力上京勤王。”
“都督大人,下官冒昧前来,失礼了。”
“我们去沧州!”
张准意味深长的说道:“史郎中,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什么都直说,你看如何?”
张准点点头,轻描淡写的说道:“只要史郎中配合,将大部分的百姓,都救出来,我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张准含笑说道:“诚如史郎中所言,的确如此。”
他的政治和军务知识,实在是太欠缺了。以致后来清军南下的时候,他还天真的幻想着,清军呆在中原的时间不会长久,烧杀抢掠够了以后,还是会回去辽东老家的。他还想利用清军去消灭李自成。结果,最后却是被清军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史可法死守扬州,固然悲壮,可是在战略战术方面,实在是惨不忍睹。
史可法自然不会听过就算,下意识的端正身体,凝神细听。
目前,朝廷的主要军队,分成两大坨。一坨在辽东,正面抗击鞑子,谁也不敢动。一坨,在中原地区,同样不敢动。朝廷唯一能够调集的,只有山西、山东、河南、南直隶的军队。其中,河南自身糜烂一片,根本没有什么军队可调。南直隶的军队需要保护江南,保护明帝国的财源,同样不可能调的太多。因此,最终勤王军队,还得从山西和山东抽调。然而,山西和山东,又有多少军队可以抽调?
捉襟见肘,拆东墙补西墙,这正是朝廷最痛苦的。在真实的历史上,陕西乱军和鞑子,就好像是心有灵犀似的,每每在一方紧张的时候,另外一方就会发起攻击,迫使朝廷不得不从前线抽调兵力,从而缓解另外一方的窘境。
张准忍不住笑了。
张准淡然自若的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不敢。史郎中是代表朝廷来兴师问罪的,代表的是朝廷的颜面,代表的是天家的威严,怎么说得上冒昧呢?请坐下来说话。”
史可法顿时怒不可遏,指着张准骂道:“你!你这个逆贼!”
史可法大皱眉头。
史可法的心情,是无法不沉重。鞑子要是真的发起第三次入寇,明国的北部,肯定又是一片的烽烟。对于他这样还存有良知,的的确确是忧国忧民的官员来说,鞑子的入寇,绝对是灭顶之灾。史可法痛恨陕西的乱军,痛恨张准的得寸进尺,但是更加痛恨鞑子的烧杀抢掠。
更重要的是粮食。钱可以暂时不发,士兵却不可能不吃饭。和鞑子战斗,不吃饱哪来的战斗力?而粮食却是个巨大的问题。北直隶去年才受到鞑子的入寇掠,损失惨重,基本上没有多少粮食归仓。所有的粮食,都要从江南起运。这可是一笔沉重无比的负担。
张准点点头,漫不经意的说道:“我是随意的说说,史郎中听过就算。”
见过天真的,没见过这么天真的!
史可法急忙说道:“都督大人不要误会,下官并不是这样的意思。”
可是,张准想要统辖一省的军务,却是绝对不可能的。这涉及到文官和武官之间的权力争斗,涉及到以文制武的最基本的原则。史可法是文官,骨子里深植文官至上的原则,深信武官是必须接受文官约束的。他是绝对不会同意张准统辖一省军务的。要是开了这样的先例,武夫至上,以后文官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史可法顿时语窒。
山西本来就处在抗击鞑子的前线,不需要继续增兵已经不错了,哪里还能抽调出兵力增援京师?除非是明帝国不要山西这块地了。须知道,这次伴随建虏南下的,还有大量的蒙古骑兵。鞑子的前两次入寇,都只有蒙古科尔沁等少数部落的骑兵,人数不过两三万人。现在,整个蒙古大草原,所有的蒙古骑兵,都加入到了建虏的行列,成为了建虏的帮凶。全部的蒙古骑兵加起来,最少有十万人以上。
史可法怒气上冲,忍不住说道:“鞑子肆虐,荼毒生灵,都督大人不想着如何抗击鞑子,只想着扩大自己的地盘和权力,将个人野心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用心可诛也!”
张准冷冷的说道:“史郎中的意思,是要我在前面送死,朱大典在后面说风凉话吗?临机处置,不必请示的意思,是否可以理解成只有我自己抗击鞑子,其他人都在作壁上观?”
鞑子第一次入寇的时候,入京勤王的军队,就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最终导致山西巡抚耿如杞、山西总兵张鸿功被杀。这一直都是朝廷的一块心病。因为此事以后,各地官员对入京勤王的积极性大减,甚至是阳奉阴违。他们总是寻找各种各样的办法拖延行动,甚至根本是用假情报来敷衍朝廷。
史可法顿时有些迟疑,为难的说道:“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