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拂云才哄好孩子入眠,坐在一旁的凤椅上,“劳烦程夫人大老远跑一趟,先坐下歇歇吧,孙姑姑奉茶。”
程夫人恭敬坐下,接过瓷杯小心放在一旁的梨花木几案,“不敢,是臣妇叨扰娘娘。”
女人不再说话,安静等待座上人的发问。
长命锁她反复检查过,不可能出问题,只怕刚刚的说辞只是借口,让她来另有目的。
叶拂云朝孙姑姑递过去一个眼神,后者立刻领着宫殿里的侍女告退,只留下两人。
叶拂云缓步走向程夫人,止住对方想要起身行礼的动作,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低声而又清晰的说出令人震惊的话。
“长乐公主是程家的血脉。”
程夫人瞳孔放大,面上全是掩饰不住的震惊,努力保持得体的仪态。
尽管对方神色认真,也找不到理由欺骗自己,女人还是情不自禁的问了句,“娘娘不是在逗弄臣妇,当真?”
叶拂云的目光与程夫人对上,及其认真而清晰的肯定道,“千真万确。”
接着亲手为眼前温婉却不幸遭遇诸多苦楚的中年妇人递上温度刚好的茶。
看人呷一口平静下来,才温和解释,只是声音压的更低,带着不易察觉的悲痛与怨怼。
“他逼迫姐姐进宫,若姐姐反抗便会给程、叶两家降罪,他是圣上,若存心给人找麻烦,寻常人家又如何能承受住。”
叶拂云藏在衣袖的手不断握紧,精致的眉眼也染上怒气,音量更因为心中的愤怒稍稍抬高。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姐姐有自裁念头时,甚至拿姐姐亲近之人的命威胁。”
“姐姐一直在服避子汤药,后来身体不适才发现有孕两月有余,正是程侍郎离家的日子。
便停了药,但造成的损伤终究还是补不回来,姐姐难产而亡,这个孩子的身体也异常孱弱。”
顿了顿,叶拂云眼中闪过担忧,“而且本宫到现在还不确定,那个疯子究竟知不知道真相,他会不会对孩子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程夫人听到这,各种情绪掺在一起,十分复杂。
叶忍冬的无奈她一直都清楚,打心底疼惜这个儿媳,只恨程家不能护她周全,但从未想过,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竟是这般多。
女人叹了口气,面容似又苍老几分,朝年轻的皇后行礼,眼中满是大喜大悲后的释然。
“谢谢娘娘告诉臣妇这些,若有需要,程家定当竭力护孩子周全。”
叶拂云也叹口气,“本未打算告知这件事,但你与程大人实在无辜,儿孙绕膝的年纪却经受这些。
你回去与程大人说明,便不要再让旁人知晓。
回吧,恕本宫不能亲自相送。”
年轻女人伸手捏了捏眉心,面色疲乏。
“娘娘保重凤体,臣妇告退。”
程夫人小步后退,转身朝宫门走去,芙蕖在外候着,亲自将人送到马车处。
到达府邸,两人一起进入书房,将所有侍从遣退,确保无人偷听,程夫人才谨慎开口。
程大人听完也是震惊不已,喃喃道,“是我们对不起忍冬啊,这孩子就是拼上这把老骨头也要护住,我们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两个老人相对无言,默默垂泪。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悲还未平复,孙女不能认祖归宗的无奈与憋屈又不断啃噬着两人的心。
这边低调奢华的宫殿只留下一盏琉璃灯,叶拂云就着昏暗的灯光,打开镶嵌着宝石的白玉首饰匣,最下层只有一方手帕。
绣着蕙草和兰花,寓意蕙质兰心。
这是姐姐学女红时特意给她绣的锦帕。
姐姐送的东西,她都有好好保存着。
生辰时送的发簪玉镯,出嫁时的妆匣,因为这方手帕是亲手做的,她格外珍惜。
若不是江靖渊,姐姐怎会遗憾离世。
本以为她设计让姐姐如愿提前嫁给情投意合的程柏寒便能断了这个疯子的念头。
未曾想他转而将她纳进宫中,这也就罢了,除了姐姐和叶家父母,她对其他人没有多少感情,在哪都无所谓。
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在程侍郎死后,不顾姐姐意愿,强行将人囚在宫中,最后让人难产而终。
姐姐那般良善温婉之人,命运却如此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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