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老子的!钟爷您且放心,我赵凌日堵上肩膀上的人头,把镇远城给翻了天,也保准追回您的传家宝刀”。钟家在北大陆的药材生意一直交由赵凌日所在的广通镖局押运,乃是镖局最大几个财源之一。如今财神爷的传家宝在自己眼皮底下没了,若镖局追究,他一辈子都不用再吃这碗饭了。况且他是何等的江湖豪侠,让一个北方小杆子活生生剽了他保的人,这要传将出去,真永无抬头之日了。尤其是刘大娘虽然一身婆姨打扮,他早认出她是蛰伏江湖十几年的黑风煞,被钟明堂收在身边做保镖。被这样的江湖人眼见自己的糗事,难保以后自己不沦为笑柄。
钟明堂回过神,赶忙捉住了他的肩膀,笑道:“赵总镖头,且住,且住!这件事我不追究了,若是还有机缘碰到那小乞......那位小爷,也不可难为他,敬而远之即可。正所谓他有他的造化,不是我们这等凡人小民可干预的。走,上楼,今日可要不醉不归!”
酒楼生意甚好,竟没了包间。若是往常,众人便换一家吃了。今日不同,钟明堂内心开了花,巴不得赶紧畅饮几杯。一众挑了靠窗的位置,钟明堂、赵凌日,刘大娘和鈡小样坐一桌,其余的另开一席。
不多时,店家送上酒菜。钟明堂富甲一方,早尝遍了天下美食,镇远城酒楼的饭菜他自是觉得粗疏无味,只是喝酒。赵凌日差事在身,不便饮酒,闷着脑袋吃饭。酒过两巡,店家端上来一铜锅,里面炖着条硕大脑袋的鱼。钟明堂很是稀奇,夹了一筷,不禁啧啧然:
“天下竟有如此美味的鱼头炖锅?赵总镖头,难道这便是鲈鱼?”
赵凌日忙给他倒酒,又回道:“钟爷此前未吃过鲈鱼?”他不相信这等富贾没吃过鲈鱼,以为钟明堂还在宽慰自己,找自己说话。
钟明堂笑说:“赵兄有所不知,我家有祖训,钟家只有当家和庶出最小的女孩才可以踏入北燕。我父亲还在时,我是一步不曾来这儿。自我当家以来,偏偏南方生意冗繁,北方的买办又忠实可靠,一直未有时间来这宝地。北燕的生意人情往来,一直都是请各方朋友到京畿之地聚谈。所以没有缘分吃到这美味的鲈鱼。”
赵凌日恍然,“钟爷恪守祖训、又忙于大陆生意,却也能将北燕的生意做的这么大,真是商业奇才啊。”
钟明堂喝着酒摆摆手,“谬赞、谬赞了。”
赵凌日接着说:“这鲈鱼每年最严冬的时节才从北海游到镜湖产卵,大雪稍霁便又游回北海。每年捕捉它的日子也不过一个月。钟爷少来北燕,更别提这穷乡僻壤的镇远城,当然没吃到这鲈鱼了。”
钟明堂点点头。他本就开心,又碰到顶级美食,禁不住多喝了许多的酒。南楚之人爱吟唱楚辞,他酒醉微醺之际,一手一支筷子,敲着酒碗和铜锅,咿咿呀呀地用南楚方言唱起了楚辞。同行的家丁,也合唱起来。
赵凌日等趟子手,眼见财神爷开心,哪有不拍手吆喝称赞的道理,十多个人咋咋呼呼在二楼吵成一片。正在放浪形骸之际,一声尖锐的断喝,插进众人耳朵:
“哪来的一群乡村野夫,恁地聒噪!”
此人声音钻进众人脑子里,霎时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钟明堂被更是吓了一哆嗦,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坐着三个人。一个满脸怒气的小姑娘,正端着酒杯凶巴巴地看着自己。她身边坐着个青衣书生和一个背插两把大斧的巨汉。三人桌上摆了两把剑,俨然是姑娘和书生的兵刃。青衣书生歉然地冲自己这边摆手,不住地拉红衣姑娘。那巨汉倒是满不在乎,抓着一条熟猪腿啃。
钟明堂不愿意得罪江湖人士,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何况自己身在边远小城,更是不好招惹是非。当下不再吱声,只是闷声夹菜。
赵凌日本就因为宝刀丢了的事窝火,眼见自己主顾被三个小年轻欺侮,气更不打一处来。不顾钟明堂劝阻,当下起身来到那三人桌前,喝道:“三位可是镇远城青帮的,敢问是哪个堂口的,烧的几炷香?”
这是江湖切口,他不报自家名号就这么问,可算不客气。
熟知那青衣书生毫无架势,赶紧站起来,低三下四地说:“小妹自幼被师傅、师娘惯坏了,莽撞了大侠,莫怪莫怪。小的愿意给您赔罪,罚酒三杯。您消消火、消消火。”
那红衣女的咧嘴便说:“师兄,你这么丢人干嘛。”
青衣书生摸了摸她的头,附耳道:“咱们没寻到灵童,回去岂不是更丢人。这会子别惹事啦,我的好妹妹。”
红衣女孩听他说,只冲她暧昧地笑了,不再说话。
青衣书生倒了三杯酒,匆匆喝下。在江湖上主动认怂赔罪,可是天大的耻辱。赵凌日想不到对方带头的会这样,一时间不好发作,只甩了一句:“下次注意点!”便要回去。
怎奈北燕的酒粗犷辛辣,那书生不善饮酒,三杯酒愣是呛的他不住咳嗽。
红衣女孩赶紧起身,亦附他耳边,帮他拍背,急切关爱的说:“本是不喝酒的,你瞧你,活活作践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