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也叹气:“只能多多加派哨骑。”
且说,张行和徐世英,算是黜龙帮军事嗅觉最好的两人了,再加上数十个参谋,决断算是尽全力了,但依然没有猜到事情的真相……这也没办法,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白横秋的入局,。
这厮在太原稳坐三年,既像是下棋布局,又像是蜘蛛布网,此时忽然亲自动身,委实出乎所有人预料。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而不知道就是猜不对。
就在张行带着黜龙帮的七营核心主力按照原定军事预桉顺着清漳水大踏步后退时,另一边,白横秋也亲自督师,率三万东都主力继续在汲郡境内往东北方向开进,而且速度惊人。
行军途中,白横秋并没有打出自己的旗号,而且严禁主要将领透露消息,一切都是继续打着曹林的旗号,然后让段威出面主持部队行军的。
而说句实在话,这个时候,跟下面的部队相比,这些知情的将领其实并不是很紧张,因为他们普遍性认为此行根本不是打仗的,然而白横秋会带着他们北上拿下空虚的邺城,夺回魏郡,然后便从滏口陉转回太原,在那里完成改编,再行为英国公效力。
这种猜想不仅仅是基于人性的猜度,而且是有军事依据的,具体来说就是,他们进军的方向太偏北了,同时根本没有在大河沿岸设置警备,以防被黜龙帮南岸主力绕后断粮。
除此之外,要求部队急行军,而忽视部分后勤,也似乎能左证。
当然,眼下汲郡周围各处不缺粮食,这也是实话,所以后一个理由只能算是猜想。
“继续行军,今日抵达汤阴再停下,明日继续进军,不要直接入武阳,要北上魏郡,直达清漳水南岸,然后顺流而下。”傍晚时分,换成一身戎装,正在骑马行军的白横秋忽然扭头,对段威以及旁边的郑善叶、屈突达等人提前描述了明日的行军计划。
段威微微皱眉:“还是不做身后防备?”
“对。”白横秋干脆以对。
“万一事情不成怎么办?比如说山路被阻,李定都不动,我们孤军追索,半路上部队就要垮的……”
“山路被阻算什么,我自己铺开便是。”白横秋毫不犹豫做答。“反正一定要把部队带过来……所以,我现在先交代明日路线,马上就走。”
段威怔了下,这才咬牙颔首。
而白横秋也看向了明显有些紧张的郑善叶与屈突达:“两位将军不要惊疑……我要去把那支金吾卫拉出来,然后与你们汇合,然后必能趁机压服李定,届时便可驱李定部众一并向东,夹河追击张三贼!”
郑善叶屈突达当即恍然,不仅仅是晓得了对方计划,同时也明白为何不用防备身后了。
若白横秋将那支金吾卫拉出来,然后逼降李定……甚至根本用不到“降”这个字,因为李定的妥协几乎是必然的……届时便可以武安、襄国两郡为后,夹清漳水扫荡黜龙军。
见到两人会意,白横秋丝毫不做停留,竟然是直接披甲腾空而去,带着一道白光往西北面去了。
时间来到傍晚,张行率黜龙帮七营进入清河边境,然后就地落营。
一个时辰后,段威率东都主力抵达汤阴,这才绕城落营。
三更天,魏玄定苦劝一日不成后,几乎孤身离开了武阳郡郡治贵乡城,连夜往聊城而去。
与此同时,武安郡卒已经挖通了两处滏口的阻碍,正在让人轮班去挖最后一处塌方,而李定也退回到了武安县先行歇息。
时间继续,来到了正月廿九日的黎明时分,最后一处坍塌被清理干净。
半个时辰后,消息被飞马传到距离此地二十里的武安县城内,李定不再犹豫,立即下令,让前方早就等候的苏睦先行引兵三千进入,控制住那支金吾卫,但不许引发交战,而他本人马上也会跟随进入。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大亮,春风再起,连饭都来不及吃的李定已经率亲卫队抵达了原本最内的坍塌处,而这个时候,他忽然莫名警惕了起来。
“你父亲为什么没有派传令官做迎接?”李定勒马在此处,扭头来看身侧苏靖方。“他这般颟顸吗?”
苏靖方怔了下,立即摇头:“便是父亲有些湖涂,传令官也会提醒他规矩……要我去看看吗?”
李定沉默不语,四下观察起来,只是片刻就严肃了起来:“不必……你仔细听,只有周边近处民夫和辅兵的动静,山谷里却反而异常动静,要么是没人了,要么是你父亲遇到什么真龙了,吓得不敢吭声。”
说完,径直打马向前。
苏靖方点点头,心中莫名慌乱,却也赶紧跟上,周围骑士也都疾驰而去。
大约半刻钟后,他们来到一处山谷路口,李定再度勒马。
这个时候,李四郎已经晓得,前面有什么天大的场面在等着自己了……无他,山谷谷口这里,居然没有任何留守士卒,即便是金吾卫们已经从滏口另一头跑了,苏睦去追了,也不至于愚蠢到这种地步;而与此同时,李定清楚的在风声中听到了一种另类的噪音,不是杂乱无章的,也不是刺耳的,而是一种宛如呼吸与波浪的声音,翻滚在春日风中。
他敢肯定,山谷里有很多人,只是这些人得到了命令,或者被控制住,不允许走动和擅自说话罢了。
苏靖方也察觉到了问题,他略显紧张的看向了自家师父。
后者听了一会,直接便要勒马逃窜——跟时不时上头的张三不同,李四从来不是一个愿意赌命的人。
但也就是此时,山谷内真气滚滚,一个还算是熟悉的声音借着山谷地形,宛若雷鸣般响起:“李四郎果然准时!河北事若成,你当居首功!”
李定如遭雷击,目瞪口呆的转过头去,一边脑中飞转,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一边却又在情知自己逃脱不得的情况下,本能向谷内转来。
而下一瞬间,他的所有思索全都停滞,动作也僵硬了下来,因为转过山谷谷口的他亲眼目睹了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数以万计的部队,密密麻麻,充斥了整个山谷,而且几乎人人披甲,列锐在身侧,旗帜、金鼓、帷幕穿插其中,错落有致,排列整齐……李定清楚记得,这地方原本应该有一个兵营才对,但兵营也没了……更让人无语的是,苏睦的部队和旗帜也在其中。
李定并不会责怪苏睦,他知道对方没得选,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兵力数倍于苏睦带来那几千兵,更是因为山谷大军正中高台上“白”字大纛下坐了一个人。
那人正是英国公白横秋,也是刚刚呼喊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