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算是第四日了。」新任邺城行宫副使李清臣坐在简易帐中,只着一身素色锦衣,映衬的面色有些发白。「张长风这厮给脸不要脸,居然临时变卦,还要追加物资、钱粮……早知道不让你那么早去寻徐世英了,应该先把人弄出来再说。」
一侧的秦宝全副披挂,只是未戴头盔,身材更显高大雄壮,此时正坐在一根条凳上用粗布来擦拭自己的大铁枪,闻言也只是面色不变:「说一句还是应该的,徐世英既然回来了,就说明黜龙帮的高手很快就要到,先要他一句话,将来也是个说法,况
且
本来也没有误事……我当时正在黎阳,接到你信过个河而已。」
「也是,事到如今抱怨根本没用,得想法子。」李清臣想了一想,也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觉得不能这么应承张长风,否则这厮只会觉得奇货可居,变本加厉!」
「我同意,必须得动手!」秦宝明显干脆了许多。
「但须考虑投鼠忌器,张长风居然厮混两年厮混凝丹了,还收拢了不少好手。」李清臣点明了几个要害。「而且山坳口这里太窄了……
「有个法子。」秦宝叠起油布,好生收起,然后将铁枪在地上一扎,竟然隐隐有电光跳跃其上。「你先进攻,山坳口败一场,然后带着军资辎重撤退,沿途抛洒些,引诱他去追……他此番过来,不就是求这些吗而我事先带着百十人精锐藏到上游去,等你们一起过去了,再过来突袭此处,反过来掐住山坳口,届时便是我们来守这个口子,轮到他着急。若是他仗着修为一人专来寻我,到时候我便来料理他,便是料理不下来,也能指着山坳口跟他的部众归路要他交人。」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但是你要小心……」李清臣思索片刻,沉默一时,过了一会,方才提醒。「他们人多,再怎么来追,山坳后面也必然会有足够多的部众,到时候必然是两面夹击,被阻断了归路的那些人也会拼命来博的!还要你自己说的,凝丹对凝丹,不知道多麻烦。」
「凝丹对凝丹,且试试我斤两。」秦宝干脆来答,顺便起身。「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准备,直接往上游藏起来。」
李清臣也只好点头。
而秦宝戴上头盔,拎着大铁枪来到帐门那里,复又停身回头:「李十二……」
「何事」李清臣诧异抬头。
「他们都说你受了伤后,此生凝丹无望」秦宝拎着枪扶着刀认真来问。「是真的吗」
李清臣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我亲口问过中丞,他说之前几次受伤,尤其是腹脏之伤确实伤了我的身体根本,肯定会有影响,但也就是从凝丹这个层次开始,讲究的是性命并重,身心齐修,只要时运、经历到了份上,然后道心通达,还是很有可能迈过去,继续一飞冲天的。」
话至此处,李清臣顿了一顿,继续言道:「换句话说,路没断,但窄了一大半,而且容易折断,一蹶不振,就好像咱们这次遇到这个山坳口一样。」
秦宝点头,然后复又提醒:「少用些成语典故,说话简单坚决些……否则别人只以为你信心不足一般。」
饶是李清臣自诩早有各种心理准备,也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只觉的对方这是没文化乱找场子,便胡乱摆手过去。
就这样,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不言自明
李清臣召来使者,摆出关陇大族子弟的排场,当场对着人家喝骂张长风,只说宁可不要牛达,也绝不受对方一个弃卒如此摆布,只让张长发自家推着板车伺候着牛大头领的屎尿去寻张行,看看张三能不能给他张长风这个张氏子弟一分脸面
使者无奈回去,弃卒两字一出口,张长风便黑了脸,然后话刚刚又说到推着板车、伺候屎尿,外面便鼓噪起来,居然是李清臣派遣了数百人尾随着使者直接发动了突袭,尝试夺取山坳口,结果被在此设卡的黑山军发觉,就地抵抗起来,
山坳后面的黑山军营地里,一瞬间,张长风又被反过来气笑了,却不慌不忙,唤起周围亲信来言:
「那李十二一个废人竟然敢嘲讽于我还来偷袭我这两年固然是个沉沉浮浮的结果,但孬好卷入河北大局数次,战阵中凝了个丹在腹内……你们知道,他这人倒好,昔日也算是东都才俊,结果没有眼力劲,只一意跟那张三郎作对,结果被黜龙帮的人私底下一刀捅了腰子……
凝丹的事情太玄乎咱不说,但便是他将来凝丹了,以这个伤势,将来怕也只能是进北衙当督公的命!拿什么跟我摆姿态又拿什么来攻我这几日,分明是我看在昔日情面上没动手取他性命好不好!现在大家伙跟我出去,一起取了这厮狗命,让他知道知道,谁才是真风流、真个傥!」
周围一伙子亲信豪杰,闻言大呼小叫,各自擎兵刃在手,便随着绰号「风流将」的张长风一起杀将出去,就连那个使者,也匆匆披了甲追了出去。「!
山坳口那里本就狭窄,铺展不了几十人的兵力,此时张长风凝丹修为的黄风真气一用出来,真真就是飞沙走石,势不可挡,官军支撑片刻,死了数人而已,便按照之前吩咐狼狈逃回。
而哪里还需要后续什么诱敌,风流将既被李十二气的发怒,根本不愿意就此罢休,居然亲自追了出来,并调兵遣将让后续兵马跟上,乃是顺着山坳口前的河流往下游径直往下,很快便反过来追到下方不过两里距离、位于开阔地带的官军营地了。
官军大营这里,李十二原本还想着撤离诱敌,此时看到春日间黄风滚滚,张长风居然直接率众逼到跟前,外加部众无数连续不断顺着河流踩着野路涌出来,俨然是要
直接来攻大营,也是一时头皮发麻,只能硬撑了。
他这个时候要是撑不住,可就弄巧成拙,来个诈败变真溃了。
不过,根本没有发生什么倒卷珠帘的局面,因为眼看着张长风亲自追出来,抵达官军营前,大营明显有风险,哪怕山坳处还有许多黑山军部众在蜂拥向前,秦宝便也果断出手了。
忽然间,喊杀声自上游起,刚刚出了山坳口的黑山军闻得动静,诧异去看,只见不过区区百人之众自上游而来,似乎是要夺隘口,便要嘲笑。
孰料,就在此时,忽然间凭空起了个晴天霹雳。
是字面意义上的晴天霹雳,许多黑山军亲眼所见,那百余人临到百余步外,为首一人,也是唯一野地里的一骑,身着黑色无光护心铠,连人带马,电光闪耀,引动雷鸣,俨然是包裹了跟自家那位「风流将」当家一样冷门的什么真气。
也是吓了一大跳。
但还没完,那一骑浑身黑甲闪烁电光,又往前数十步,临到一个陡峭岩壁前,丝毫不停,居然是人马合一,整个裹着真气、点着山势,腾跃起来,便往山坳口这里来砸落山坳口的黑山军便是再蠢,也晓得这是要出人命的,更加惊恐起来,纷纷四散欲逃。
孰料,人马未落,一支大铁枪闪动电光,先自半空中加速飞来,落在山坳口黑山军人群中,登时便杀伤数人,人群更有炸裂之势。紧接着,人马俱至,那黑甲无光铠骑士拔出那大铁枪,闪动电光,四下挥舞,势不可挡,便是胯下坐骑,居然也在电光中发狂起来,张口便来趁机撕咬踢拽。
俨然是匹龙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