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庆立即捧着名册,扬声来宣告:“奉龙头军令,我重复一遍渡河头领名单,听到自己名字的,都随龙头渡河,其余人只在这里随柴大头领协助后勤,然后等李龙头来再做讨论……单通海、王叔勇、辅伯石、牛达、翟谦、贾越、周行范、尚怀恩、贾闰甫、阎庆、徐开通、夏侯宁远、郑挺……还有已经作为哨骑渡河的雄天王、王雄诞、郭敬恪,负责驻守河上负责接应进退的鲁红月、鲁明月……一共是十八位头领,从下游直接渡河魏首席、郑留后、樊豹,以及已经在豆子岗的程知理、程名起、房彦释,一共是二十四位。”
话至此处,张行在晨风中接过了微微卷起的名单,稍微一看,抬头一扫:“其实,多半还是原本就要北上的诸位头领,否则也不会在左近领兵……暂不说这些,这边十八位,可有谁不愿意去吗?”
自然无人吭声。
但很快,就在张行要拍桉而决的时候,却有一人转出,俯首来拜:“张公,受黜龙帮大恩,未曾报答,而今日既然只是一战,在下愿意随军,张弓荷剑,来为张公做一场护卫。”
张行抬头一看,正是昨夜才到,今日初见的鲁郡大侠徐师仁,便立即点头:“如此,劳烦徐头领替我护卫旬日,再行归鲁郡不迟。”
伍惊风见到如此,也赶紧闪出:“师妹远在登州,我与二郎一起再替她为张三郎做几日护卫。”
“伍大郎和伍二郎若去,此番必然旗开得胜。”张行依然颔首。
徐世英也随之转出:“龙头,短时间内官军不可能进攻东郡,末将请随军为一刀斧手。”
张行也点头。
无他,张大龙头巴不得这一拳透支出黜龙帮两年功力呢,如何会拒绝?
不过,也就是这三位成丹高手和徐世英了,其余人再要去,张行便直接否定。而点将既然妥当,便开始全军用饭,准备渡河事宜。
也就是刚刚端起碗而已,忽然又有人越级求见。
来人是吕常衡,当日被俘后,降级任用,现在济北郡中做一县县尉,维持治安,此番招兵,因为挨得近,也随之而来。
“你想如何?”张行对这个旧部还是有些计较的。
“末将有些志气,不想消磨于地方治安。”吕常衡俯首而拜。“请龙头念在昔日旧情给我个机会……”
“可以。”张行想了一下,立即做答。“马上要全军渡河,你最后再渡,渡河之后,孤身去平原安德城去见钱唐,劝他来降。”
“若他不降呢?”吕常衡脱口而对。
而张行也继续吩咐:“若是他不降,你便告知他我要去打那支河间兵,劝他出城阻拦我军!”
“可是……若他也不出城呢?”吕常衡满头大汗,继续来问。
“那便顺势劝他固守待援,然后待我军围城,再晚上出来,告知他就寝方位,引十余位凝丹高手进去,处置了他。”张行依旧早有腹稿。
吕常衡不再多问,只是点头。
他已经看出来了,也想到了,只要张行渡河妥当,行军迅速,对着河间那支兵马一击得手,自己和钱唐无论怎么样都无所谓,这是对自己忠诚度的考验。
甚至,自己就势逃了,恐怕眼前的这位老上司也不在意了。
想想也是,如今的黜龙帮哪里缺人才?
若是有朝一日扫荡河北,只怕宗师、大宗师都要冒出来了。
小小插曲,不值一提,吃完饭,张行让人打起红底“黜”字旗,在河堤上摆了个马扎,便率诸位头领监督过河……加上四千辅兵,四口关一日夜内不过集合了两万余人,皆着冬装、戴护耳、穿厚重包革冬鞋,而鲁氏兄弟也早早将河上船只拼起,辅以木箱、木板、绳索、铁链,建了足足七八座浮桥……大军渡河如梭,不过是太阳微微高抬,便已经过去了一小半。
这个时候,只在旗下肃立的徐世英便来提醒张行:“三哥,差不多可以了。”
张行也不矫情,直接起身,便欲和本部一起渡河。
而旗帜来到浮桥前的大堤上,忽然间身后有人遥遥来喊,让众人稍停,接上来以后,方才晓得,李枢也快马加鞭,即将抵达,柴孝和便让张行稍等,好让李枢送上一送。
张行想了一想,也决定等上一等,只让贾越率本部先渡,贾越只以中军要随主将为名,不愿先行,又换成翟谦率部先渡。
果然,不过片刻,几乎累得满身是水的李枢出现在了河堤下,然后远远来伸手:“张三郎,我来迟了……你既仓促北进,务必要来送你一送。”
张行笑了笑,本没有在意,他甚至小肚鸡肠,怀疑对方夜间早到附近,挑着时间、藏着真气打马来此。
但随着二人在河堤上握住手,张行忽然一扭头,正看到阳光下大河奔流向东,想起当日下游堤上往事,也想起雄伯南在对岸所言,却又一时心动。
停了片刻,张行方才回头,只在众人瞩目之下诚恳出言:“李公,你看这大河滔滔,凡人立身其中就已经很难了,遑论飞渡?而咱们既然一起做事,定下誓言,便该努力扶持才对。如今我试着去规大河之北,李公且营大河之南,何不比翼齐飞,试着共成大业?”
李枢和周围人明显都怔了一下,尤其是握着对方手的李枢,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对方此番言语居然是发自肺腑。
而若是这般,身前此人的胸襟委实惊人。
回想起自己之前思虑作为,更是觉得自己有些被权欲和私心蒙了眼睛,失了计较,丢了人心。
就这么一瞬间,他几乎想要俯首拜下,诚诚恳恳答应下来。
只是转念一想,这天下虽大,未见能容得下两个帝王之才,此人便是有如此胸襟,也只是一时念头,不足以托付终生。
不过,正是因为醒悟过来,李枢反而停止了思量,当场下拜称是,几乎落泪。而张行也没计较多余,同样是俯首下拜。
就这样,两人在堤上相对拜了一拜,然后各怀心思,一个留下不动,一个牵着马转身下了河堤,上了浮桥。
须臾片刻,那面红底的“黜”字旗便已经移到对岸去了。
见此形状,河这边,许多人跟李枢一样松了口气,而河那边,许多人却如张行那般望向了东面的朝阳,然后立即向东而行。
正所谓:
“被发之叟狂而痴,清晨临流欲奚为。
旁人不惜妻止之,公无渡河苦渡之。
虎可搏,河难凭,公果溺死流海湄?
有真龙白齿若雪山,公乎公乎,当拔剑舞其间。”
ps:感谢新盟主胜意君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