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村康目视风照原,慢慢地道。汗水从他的额角滴落。依然是沧桑的老人,依然是满脸的皱纹,垂落的白发。
绯村康慢慢地道:“异体同化,是危急时刻的保命秘术。是指将身体融化在四周的景物中,使追杀自己的敌人失去目标。”
“不是充满霸气的压迫,不是无情的杀戮,而是识破对方的进攻,保全自己,不攻而克的王道秘术。”
百年后只见云深。
风照原的目光落在粗壮的铁链上,心中一片恻然,昔日的秘术高手,如今只能像野兽般地被捆在这里,在这个幽深的地下室,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绯村康的声音慢慢响起,眼睛里闪动着光泽:“学一点日本雪鹤流的精髓秘术吧,孩子。那是我修炼了一生,都无法彻底领会的东西。”
“以初学者的能力,异体同化的秘术大概可以坚持五分钟。超过时间,你就会从隐身的景物里退出。”
“想再学一点东西吗?”
“还有一点你要切记,异体同化秘术其实脱胎于日本的忍术,只不过融合了西方秘术的咒语。一旦你遇到精通忍术的高手,就要加倍小心,以免被对方识破。”
盯着风照原看了几眼,绯村康挥了挥手,罕高峰悄悄退了出去,低声道:“一个小时以后,我再回来。”
风照原的语声已经虚弱不堪,说的每一个字似乎都拼尽了全力,绯村康犹豫了一下,考虑是否该就此停手。
铁链、镣铐被再一次锁上,钢栅栏一道道落下,“咣当咣当”沉重地落在心中。风照原回过头,隔了很远,依稀还能看见绯村康凝视自己的目光。
五分钟后,罕高峰的脚步声响起。
时间无声流逝,起舞的老者仿佛变成了翩翩风采的少年,轻盈飞扬,潇洒出尘。
在风照原惊异的目光中,绯村康幽灵般地从树干钻出,飘上枝头,身体不断缩小,竟然渗入了一片薄薄的绿色树叶里。
“您多费心了。”
绯村康呆愣的目光倏地射出针尖般的灼灼寒光,仿佛昏睡的猫头鹰,在夜晚猛然睁开了铜铃般的耀眼瞳孔。
风照原的神智逐渐模糊,说出来的话也语无伦次。
“不要管我,继续念下一个秘术咒语。”
在那一瞬间,绯村康的心被猛地震撼了。
“什么?再生体?”
低沉的秘术咒语和要诀从绯村康口中不断传出。
罕高峰的语气中充满了尊敬:“因为前辈知道以他的能力,一旦发疯,将会对社会造成巨大的破坏。为了不伤害别人,秘术已经达到一流上限的绯村康前辈,宁可在这里承受痛苦的折磨,整整一十二年。”
绯村康摇了摇头:“再不停下,你就……”
一阵昏眩猛然涌上大脑,风照原身躯摇晃,大片的鲜血源源不绝地从肌肤渗出,整个人变得血肉模糊。
绯村康的声音仿佛是飘荡在半空的游魂,变换的秘术手印也越来越模糊。风照原咬着牙,强忍满身刀割般的疼痛,睁大了眼睛,竭力分辨对方的手印姿势。
又一道鲜血从风照原的背上标出,伤口足有半尺之深,随着他不断变换秘术手印,身躯裂开一道道伤口,仿佛干裂的土地,纷纷喷涌出鲜红的血光。
“你做到了。”
罕高峰将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风照原:“现在出发,飞机将在凌晨五点十五分飞往罗马。帝凡纳集团的资料看完后立刻销毁,从今天起,你就是前去帝凡纳集团就职的公关部新员工,美籍华裔风照原。”
罕高峰喃喃地道,多年前与尊将的激烈争吵,电影般地一幕幕回到眼前。
绯村康愣了一下,忽然笑了:“无功不收禄吗?真是个善良的孩子。”
“融会了西方秘术和日本忍术的雪鹤流,它的精髓,是一个‘守’字。”
“他拥有相当于再生体的异能力,应该挺得住。”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转动着身体,胸前两根交叉的粗铁链哗啦作响,将他反绑在背后的钢柱上,下肢被铁链密密麻麻地缠绕在一起,只露出脚面,唯一没有铁链缠绑的双手,却戴上了一副沉重的镣铐。
“如果能让千鹤飞舞,形成雪鹤结界,便可迈入秘能道的无上境地。”
绯村康重复道,眼中露出了一丝烟云般的惘然,飘满樱花的京都,金阁寺的悠悠钟声,一望无际的北海道大雪,在记忆里一点点清晰了起来。
无限天地行将绿。
摇上车窗,风照原从怀中掏出了半块白色的玉坠。
“日本。”
日本,我的故土,有多久没有回去了。就算有,也是在梦中吧。
一连串古怪的秘术咒语从绯村康的口中念出,语调忽高忽低,抑扬顿挫,风照原急忙用心牢记。
病中常思往事,
“我明白了。”
玉坠晶莹悦目,触手温润,一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雪鹤蜷起一条腿,双翅微张,正在仰颈看天。
一个摇摇欲坠的血人立在一滩血泊中,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但偏偏没有倒下。就像是寒冬的最后一片树叶,虽然脆弱,但傲立枝头,挺起胸膛,在狂风中倔强地颤动。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安全总署的大楼外。
归途不识。”
“呲”的一声,风照原的左臂骤然裂开,如同被匕首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喷溅而出。
绯村康嘶声道,伸直了腰,佝偻的身躯突然变得高大威猛,一头白发无风自动,左手结出一个秘术手印,右臂闪电探出,鸡爪般的手掌一把将风照原揪到身前,而后者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左手中指搭住拇指,弯曲如环,另外三指伸直。”
阴暗的斗室中,绯村康左手结出秘术手印,如同曼妙的仙鹤,轻盈舞动。
风照原吃了一惊,绯村康嘶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闭上眼睛,平心静气,用你的精神力来感觉一切。”
几十道银环倏地冒出风照原的身躯,环抱住他高速滚动,射出耀眼光芒,鲜血停止了流动,大小伤口奇迹般地迅速愈合。
“变换手印,中指、食指竖起如剑,其余三指相扣,重复两次,再变回最初的手印。”
“那是我一生的榜样。”
“坚——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