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恒没有自杀。他坚强……或者说懦弱的活了下来,依靠着各种各样的武侠小说来安慰自己的心灵,那样无视着外界的欺负,只是懦弱地逃避着现实,任凭别人如何欺负,他也全部承受了下来,然后在小说中寻找着安慰,这样的日子慢慢度过,直到他初中为止。
而班上其余人却都是在冷眼旁观着,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劝架,因为被欺负的人是张恒,这样一个窝囊废而已,这却是与他们无关,每个人都只是来看热闹罢了,甚至还有人在教室门口注意着是否有老师,对于他们而言,小流氓甚至都比张恒重要得多。
时间充充而过,转眼张恒就到了高中里,他暗自给自己打气,希望在高中有个新的开始,让自己不再被欺负。让自己……有一些血性……
张恒知道他父母很爱他,可是溺爱得已经走样了,除了会给他好吃好喝以外,什么都要按照他们规定好地来,不然就是一顿好打……而他不是他们操纵的木偶,他有自己地人生,他有自己的血性……
故事就写到这里,而张恒却是看得热血沸腾,只可惜看完之后他却是又担心受怕起来,他只以为这是自己什么时候又无意中去写地故事,只是他自己忘记了而已,他又开始担心明天的事情来……
(死吧,自杀吧,我这样的窝囊废……)
所以张恒变得了更加孤僻,虽然他地头脑很好,在班上的成绩也很不错,但是一下课班上许多人就对他冷嘲热讽,一些人甚至直接来挑衅他,他只能装模作样的坐在位置上看课本书,却是连身体都一动不敢动,这样的日子从小学三四年级直到小学六年级,他每天都是如此度过的……
当张和平从云南回来时,那一年1977年,他却是没有见到自己养父地最后一面……
初中三年,张恒依然在逃避现实的懦弱中不停忍耐着,他依然是班上其余人连碰一下都觉得恶心的废物,那些女孩们更是连谈他的名字都觉得肮脏一般,给他取了一个人猿地外号,表示他的模样丑得实在是可以……
张恒最早开始有记忆时,约莫是二三岁的年龄,他并不是那种一岁能语,二岁能诗的天才,也不是那种带着前世记忆的穿越者之类,他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少年,唯一和同年龄小孩不同的是,他很喜欢幻想,各种各样的幻想,天,地,宇宙,鬼神,从前,未来……
初三毕业后,那一年的暑假里,张恒拿出了一个笔记本开始写作,一大堆幼稚的文字与语言,描写着他内心深处的故事,那种得不到的,想得到的……友谊,伙伴……他想要的东西……
时间慢慢过去。张和平去的地方却是云南某处,除了学习毛泽东思想与劳动锻炼以外,其实也没什么好提的事,直到他养父被查出得了胃癌为止,这么多年来,他才终于第一次和家里有了联系。
直到他写到这个骑士入了骑士学校为止,也是被欺负,被排斥,被当成窝囊废,甚至旁人觉得他肮脏,还被暗恋着地女孩大骂丑八怪时。张恒自己也是哭得一塌糊涂,他狠狠的把笔记本合上。然后锁在了抽屉之中再不去管它,仿佛是把自己的童年,那痛苦的童年给锁起来了一般……
之前,张恒偷偷翻看了一下那个笔记本,没错,故事又自己发展了下去,那个骑士杀人之后逃跑了……
他是与众不同的,他在这一刻终于知道,同时他也知道……束缚在他心灵上的锁链,在他拿起板凳来反抗的瞬间,消失了……
杨霁的家世很不错,他父亲是公务员,而且是重庆政府某科的科长,他母亲则是某重点高中的老师,再加上他为人处事很是了得,经常把零用钱拿来请客,所以在班上人缘非常不错,只是让张恒奇怪的是,他却从来没有在别人欺负他时帮助他,只是在事后请他一起去玩电子游戏。
就这样,初中三年毕业,而杨霁第一次对张恒说道:“你不是很喜欢看书吗?你学着那些书里的故事人物,写一写你心目中地故事吧,把你想做的事都写出来……靠自己吧,不然你永远都是如此。”
张和平的养父却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他没有嫌弃这个女人,依然赚钱养着这个家,只是因为他要上班,所以照顾新养母的责任就落在了年幼的张和平身上,而他的苦难日子这才刚刚开始。
那种担心受怕的恐惧中,他把所有的小说都翻找了出来不停的看,可是却总是看不进去一个字,翻着翻着,他把几个月前写作用的笔记本给翻了出来,他默默地看着自己写的“自己”。却发现那个骑士的故事居然多了出来……没错。他只写到骑士入校后被欺负为止,可是这个笔记本上居然出现了之后骑士被人勒索的事。而且还就是他的字迹,难道是他忘记什么时候再写了吗?
邢攀容的父亲是个地质工作者,这在当时却是比电工更好的职业,不但吃的是军人饭,而且这饭比普通工人还要多一些,所以哪怕是在灾荒年生邢家也没有一个人饿死,这在当时来说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全家一共八口人,邢攀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早年已经死去,她的父亲常年在西藏四川边境处工作,所以家里就是她母亲与其余五个兄弟姐妹,而她作为年龄第二地大女儿,除了头上有一个哥哥以外,家里的事情大部分都负担在了她身上。
或许很多人都要说小孩子不懂事,但其实80后地人都应该知道,小学三年级以上的孩子其实都懂事了,除了男女方面还懵懂不清以外,很多事情他们都懂了,班里谁打架厉害,不可以惹,谁有威信,那要巴结着,谁是组长班长之类,也要巴结着,而班里谁胆小怕事,谁是窝囊废……那么谁都愿意去整这样的人,而张恒就是班上这样的人,因为父母给他的打,把他已经打成了窝囊废,谁只要对他动粗,他就觉得眼前直冒星星,浑身又是发抖又是虚汗,甚至连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这样的一个人,班上谁不会去欺负?
而女人的脾气越来越大,最恐怖地一次是他做菜时稍微少放了些盐,那个女人竟然把滚烫的汤水向他泼去……
这个小流氓戴着一副眼镜。啪的一声连眼镜都砸落在了地上,其实这一下并没有多么严重,仅仅把他的肩膀砸得很疼而已,只是这一下却把他给愣住了,连周围顿时都变得了鸦雀无声,一两秒后,这个小流氓装模作样的想去拣眼镜。故意摆出一副很愤怒的样子,平常这样一摆。张恒顿时就会害怕退却,他只是想玩玩心理战而已,而且他也相信以张恒地胆子不敢再继续打,刚才或许是把人给逼急了吧。
只是当时的他看起来确实很丑怪。这丑八怪三个字对于他来说真是仿佛击碎心灵的魔锤,而且还是由他一直暗恋着的人。那个他一直以为很清纯,很善良,很害羞的女孩说出来的,在那一瞬间,他觉得整个世界仿佛崩溃了一般,虽然已经支离破碎地世界,但是他一直都默默忍耐着。直到这一刻……终于崩溃了。
张和平的养父在不久之后也发现了不对劲,可是他也是没有办法,离婚对于那个时代的人来说真是一个陌生无比的词语,而且抛弃瘫痪妻,这样的名声也是他背负不起的,所以苦只苦了小张和平,只能每天暗地里默默的抹着泪水,慢慢抚摩身上的伤痕,而这样的岁月一过就是两年多,直到他十岁那年,瘫痪地新养母才终于死去,他才算是得到了解脱。
“怕被打?所以就什么都不说了?”张恒父亲的声音顿时提了起来,他说道:“而且我们平日什么时候胡乱打过你?每次你挨打都是你自己不对,像什么不完成作业,考试成绩太差,偷偷去玩游戏,你自己说是不是?”
之后骑士被人勒索,他也默默的凑钱去承受,可是凑的钱却不足够,当对方煽了他一耳光,之后又不停打他时,他终于是彻底爆发了出来,不但将对方给打死,甚至连劝架的几个人一并杀死……
他的养父对他确实是真心的疼爱,那是一种父亲对儿子的疼爱,在他知道自己已经是胃癌晚期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了把刀,之后直接提着刀去到了工厂人事科地科局之中,要科长将他儿子调回厂里来顶替他的电工位置,儿子顶替父亲的工作岗位,这样的事情在当时来说非常普遍,只是他现在却是胃癌晚期。说不定哪天就死掉了,再加上张和平此刻还在云南当支青,所以他就做出了这样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平日里和和气气,连句大声话都不敢说的人,居然拿刀挟持了人事科科长。
在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她的母亲,也即是张恒地外婆,这是一个……怎么形容呢,这是一个刻薄,无情,自私的女人,没错,虽然是母亲,但是家里的事情其实全由几个子女们负担了,据说她以前是大地主家的小姐贴身丫鬟,虽然并不像大地主家的小姐那样从小娇生惯养,但是比起普通百姓来说已经是非常享福了,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她嫁给了邢家次子,一个很有学问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就是邢攀容的父亲。
几十年后,张和平每次提到自己的养父都是眼圈发红,这一句在厂里流传许久的话,一直深深记忆在张和平的心灵之中,恐怕是直到死也不会忘记的了……
而张恒却是根本不管不顾,只是说道:“我恨你们……你们除了会说让我吃饱穿暖以外,除了会打我骂我以外,难道就不会点别的教育方式?总是说什么文化大革命没有学习到,所以是大老粗,只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教育我……除了这个,你们还会不会说点别的什么?”
老师几乎是各打了五十大扳,即便小流氓是勒索在先。但是此刻小流氓被打得了入了院。外加还有一个同学也被张恒给打伤,所以连张恒在内也被学校给处分了。
张恒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或者说他已经完全把自己的本性表现了出来,根本不管小流氓是否脑袋流了血,不停举起板凳向他脑袋上砸去,变砸还边用脚猛踢,直到这时。那两个跟班才回过神来,他们和周围人一起都围了上来劝架,而张恒心里却更是愤怒,刚才我被打时都在看戏,现在却来劝架了?他轮起板凳啪的一下又砸翻一个围上来的人,而且还根本不停。只是用板凳不停砸着这个倒地家伙的脸,不多时,又是一地的鲜血流出,直到这时,那些人却是再也不敢围上来了,而女孩们更是开始了尖叫……
请家长,赔钱,教育,处分……
张恒喃喃地对自己说着话,那一年他小学六年级,在被暗恋着的女孩说出丑八怪三个字后,他那一天晚上去了河边,默默的坐在岩石上看着长江,脑海中不停有个声音让他从岩块上跳下去。
可是他的性格就是如此,一旦被人摸清了,那么立刻就被归为可欺负对象……高一上半学期没多久,班上一个在外面混的小流氓找到了他,要他明天带十元钱交保护费,不然就打得他不敢上学,当天回家后,父母看着他身上满是尘土地样子。还特意把他大骂了一顿,要他安分守己,不要出去和坏孩子混,而他却是唯唯诺诺什么都不敢说……他怕父母打他,这是他父母最喜欢的教育方式。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子女们一个个长大,而长大后他们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开这个家庭。各自出外发展,无论是去当支青也好。或者是去工厂也好,或者嫁人也好,每个人都是急急的想离开他们地母亲。
第二天,张恒带着那些硬币纸钱些去到了学校,在下课期间被那人和另外两个跟班给叫住了,他将这些钱给交上去后,那个人却是认真的数了起来,当他发现这些钱并没有十元时,当即一耳光打在了张恒的脸上,并且冷笑着说道:“没有那么多?没办法了,我说到做到,只有打你一顿了……”说完,一脚蹬在了张恒肚子上,顿时一连排的桌子都给挤歪了去。
“以后不要再打我!不然我直接自杀好了。”
直到他学校唯一地那个朋友告诉他,害怕并不能代表不去经历,有些人没有血性,有些的血性就在血里,随时都可以表现出来,而有些人的血性其实一直暗藏着,只有当生死之间才会爆发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杨霁并没有如班上其余人那样,要么漠视他,要么欺负他,反倒是与他交谈,不停讨论着武侠小说里地事,又或者请他玩电子游戏,一起讨论游戏里的事,短短半学期而已,杨霁已经成为了他最好……或许也是唯一的伙伴。
“靠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