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行!”沈青摇头连连道:“且不说失败的可能性更大,就是把握十足也不行。”
……
秦军将领纷纷点头,都道:“上将军好见识,我等不如啊。”沈青为近卫第一军军长,上将军衔,盔甲上缀了三颗金星。跟齐国的上将军完全是两码事。
神京城外五里,层层蘑菇似的秦军大营内,最大的一朵便是秦雷的王帐。偌大的营帐内堆满了文书卷宗,张铺着地图沙盘,文吏内使往来如织,将一份份新的文件送入,把一道道新的王命传达下去。
秦国人见此计不成,又拿出了当世最强攻城武器……摩天云车。那是些二三十人才能推动的楼车,车上甚至有塔堡,外面包着三层厚厚的牛皮,内藏有炮火和火箭手,还有一架用滑轮升降的云梯,可以直达城头。
沈冰也释然道:“我不如你。”然后难得笑笑道:“那依大哥看,该是如何打法呢?”
石敢可以作证,从早晨起来开始,王爷便着保持这个姿势,整整一天了。
众将不由偷偷望向秦雷,却见他面色凝重,眉头紧锁,也是一脸思索状。电光火石间,都明白了:“定是这法子有伤天和,王爷不愿意亲口提出啊!”便齐齐望向泰然自若的神将军,心说:“心腹果然是背黑锅的不二人选啊。”却也知道以王爷恩怨分明的性格,以后定然会抬举沈青的……用些许身后骂名,换来世代荣宠,这家伙还是赚大了。
这个冬天对他来说不太好过,首先气候十分反常,气温要比往年低不少。到了腊月了,素来不下雪江南居然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这无疑给攻城部队造成了不小的困扰。而且由于事先估计不足,军工部门并没有准备足够的棉衣,官兵们为了御寒,甚至将麻袋片披在了身上……可真不吉利啊。
怪不得王爷反复强调,要按照修长城的标准修这些城墙呢,感情是一早就准备将其用作河堤啊!
秦有才挠头苦笑道:“楚国二百年来富得流油,将黄金都堆到了神京城的王城与城墙上。尤其是这十年来居安思危,更是不得了。把个神京城的外墙修得有十七丈之高,墙厚十余丈……虽然还是没有中都高大,但咱们是内夯土而外包石条,他们则是全部由砖石砌成厚墙,墙内连夯土也没有,论起坚固来可要强多了。如此这般城墙,任咱们大炮火箭诸般火器,砸到上边连个大坑也出不来。”
“有何不可?”沈青淡淡笑道:“还请涂先生见教。”虽然年纪差不多,官位又比他高,但沈青还是叫涂恭淳一声先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他那满腹的学问。
读书人就是鞭辟入里,一席话便将这一水战方略与秦国一统天下的道义根基联系了起来。
“水战!”沈青不慌不忙道。像他这种有身份的人,既然敢教训别人,那一定已经是心里有数的。
沈冰面色古井无波,语气冷硬道:“三十年前他们还暗杀我孝宗皇帝来着。”
秦雷不得不在每日正常军务之外,埋身于文山之中,批示文件,商讨军情。如此一来,几乎每夜都在三更之后才能回后帐合眼,五更初刻、鸡鸣头遍,便又准时起身梳洗,草草用些点心,就到前帐办公去了。
如此一来,实际上便将秦国公事整体划成了三大块……武成王领军政总略,丞相府实施日常政事,各方主将执掌齐楚战场。但无论如何分流政务,武成王的案头上始终都是满当当的……
外面走进来蓄起胡须的沈冰,他在七年前与潼关城的牛小姐成婚,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了。也不废话,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套,双手奉到秦雷面前道:“王爷,乐先生回信了。”
“在下所说的水战,不是水师舟船之战,而是以水为兵的决水之战!”沈青自信笑道。
楚军还在墙外挖了很深很深的护城壕。又用粗大的铁链横锁水门前的水面,使任何船只都无法驶入。其防御体系完全称得上“固若金汤”了。
……
楚军居高临下,完全压制住了高台上的炮火。秦军却受制于土台的结构,无法再加高,只得舍弃了这些原本用来攻城的有力支点。
既然上下同欲,神京城内的军民便孤注一掷,誓与都城共存亡。他们尽一切可能加固工事。往往是秦国白天将城墙破坏一番,夜里楚国人便趁着夜色将其复原。在上柱国的指导下,他们也不再那么畏惧秦军的“大将军炮”,发现只要将浸湿的棉被搭在城墙上,便可以有效削弱那些铁疙瘩的威力,使其无法对墙体造成大的伤害。他们也发现了,只要在听到炮声的同时伏在地上,便可以大大减轻人员伤亡,等炮声一过再起身迎敌,一点都不耽误。
有些人在压力下崩溃,有些人在压力下爆发,秦雷就是后一种。现在的样子便是他爆发前的征兆!
就在这种反复进攻,反复失败中,秦军迎来了天佑八年的最后一月……
又因着上柱国言之凿凿的断言,所有人都相信只要坚守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事情一定会有转机……只要有一线希望,谁愿意当亡国之人呢?这种情绪在都城民众心里表现的极为突出。
“水战?”众将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只有秦雷欣慰笑笑,杨文宇微微点头。
直到账外响起禀报声,才惊动了出神的王爷。秦雷稍一抬头,脖颈便发出一阵爆豆似的细响,再一抬手,又是一阵细响,显然是久坐之后,身体在抗议了。
统一大战开始以来,秦雷这里的往来公文骤然增多。除了秦国政务、财政、名声等等诸般待批文卷,便是战场军报及各方军情。事实上为了减轻武成王的压力,凡是不涉及统一战事、财政收支、文武任免、治国方略的诸般文卷,一律交由国内丞相府处置,而后由馆陶归总禀报处置结果。凡是事关齐楚两国战区的,则只接受领兵将帅的上书,其余具体战事则由主将们便宜行事。
强攻不行,秦军便打算挖地道通到城墙下,用炸药将其炸毁。不料地道还没挖完,就被楚国守军听瓮发现,引水倒灌进去,冲塌了地道,将上千名秦国军民活活淹死在里头。
众将赶紧齐齐跪下,闷声道:“我等无能,使大秦蒙羞,王爷心忧。”
沈青颔首沉声道:“不错,昔日在乐先生身边学习,尝听先生有言道:神京城地处低洼,在钱江与太湖之间,一旦我大秦掘太湖之水南引,决钱江之水北引,其必成洪泽,不战自败矣!”
石敢赶紧上前搀扶,秦雷摇摇头,撑着案子缓缓起身,一边活动着酸麻的筋骨,一边低声道:“进来吧。”
秦雷轻敲一下桌面,颔首笑道:“不愧是读书人,恭淳一语中的啊。”说着语调一沉道:“有道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诸位不妨各处机杼,集思广益,拿出个对症下药的法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