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笑笑没有说话,正因为这家伙本质不坏,王爷才会纵容他在军中横冲直撞的。
正午时分,罗云率领着鹰扬军出现在羊肠坂,一切悬念都结束了。
将士们还不会忘记,随后一两个月的神奇之旅,二十万大军居然如入无人之境,席卷了大半个齐国,最后更是将其首都围困,逼得齐国君臣签订城下之盟,停战赔款,礼送侵略者出境,这是何等风光啊!
统领大人这种玩命精神,大大鼓舞了队伍的士气,行军速度愣是又加快了一成……当他们赶到羊肠坂时,城头上刚刚响起喧天的喊杀声。
望着城头飘扬的黑虎咆哮旗,随后赶到的禁军将领们彻底服了,长叹一声道:“天下英雄,唯殿下与百胜公也!”
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直到援军上来,齐军留下了一千多具尸首,也没能攻破后墙。
“啊……”沈青心一沉,连声道:“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山地急行军是要付出极大牺牲的,那二百多坠崖身亡的将士,大多便折在这一段路上。
看到众人怪异的目光,沈青才想起自己的脸蛋在地上搓过,赶紧把堵着鼻子两条布头拽下,又想用手背抹抹脸,但一碰到脸上的伤口,便痛得嘶嘶倒吸凉气。
但城内仍有来不及逃窜的残敌需要肃清,尤其是城门楼上杀红了眼的齐军,根本不顾秦国援军对后翼的攻击,一定要把已经躲进城门楼中的秦国老鼠杀光。
在漆黑的夜晚,仅凭着点点星光,第三师的将士仅用了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便行完六十里崎岖的难行的山道,不得不说是一个军事史上的奇迹。
据《京山军军史》记载,羊肠坂一战,第三师一共出动了五千零一十四名官兵,战后报阵亡四百三十七人,但在羊肠坂堡垒内,只找到了二百一十一名将士的遗体。即是说,牺牲于夜行坠崖的第三师将士,甚至多于在战斗中阵亡的……
当然其余人也不必眼红,因为这条军规的开头有一句——凡是能将京山军所有非斩首刑罚享受一遍者,便可拥有此等待遇。只要您能有秦淇水那煮不熟砸不烂锤不扁碾不碎的好身板,一样可以享受此等待遇。
将士们也不会忘记,是谁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出了:“既然进是死、退也是死,何不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斩断拦路虎!”
沈青走在队伍的最前头,用无数次夜晚拉练造就的火眼金睛,辨认着前进的方向,为队伍在头前带路。他的身后是手拉着手的第三师官兵,五千将士就这样小心翼翼、略显蹒跚行进在大峡谷的山路中、栈道上、桥梁间。一路上跌跌撞撞、不免有许多崴了脚、闪了腰的兵士,只能坐在道边歇息,等待晚些时候上来的医疗队收容。
却见王爷弹指间如画龙点睛,羊肠坂天险便换了主人!
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升起,驱散了山间的薄雾,将光明和温暖还给了山谷中的生灵。
谁知秦淇水挠挠头,怪声怪气道:“算了不治了,留着更有男人味!”便摇摇晃晃下了城楼,不知干什么去了。
可即使到了这一步,将士们对王爷的能力仍然不踏实,毕竟万夫莫开的羊肠坂上,还有五万精锐齐军,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才半边呢。”沈青指指自己的脸,苦笑道:“我这全毁了的都不急,你急什么?”
……
倒是从城中逃到羊肠坪,又从坪上重新杀下来的齐军颇为棘手。还是那个问题,与其他三面相比,城堡对着羊肠坪的一面,简直就是不设防。好在城中守城器械俱全,什么滚石檑木油锅之类的应有尽有,给了守卫后墙的官兵极大的帮助。
大约寅时中,在经过两个时辰的艰苦跋涉后,沈青终于带着他的第三师到达了大河口古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了堡内的三百守军。唯恐有人趁夜色逃脱,在稍事休整之后,沈青便催促队伍火速前进,务必在半个时辰内赶到十几里外的羊肠坂堡垒。
不敬上官杖四十、顶撞上官杖八十,所以秦淇水能跟秦雷之外的所有将官嘻嘻哈哈。听见沈青问自己,秦淇水苦着脸道:“唉,毁容了。”说着把另一只手轻轻张开,让沈青看一眼脸上细密的伤口,便重新捂住了。
那二百二十六名长眠于青山之间的大秦将士,同样配得上“攻陷羊肠坂”的无上战功!
“那你还待这干吗?”沈青想要板起脸,无奈面皮一动便生痛,只好作罢。
……
医务兵摇头道:“还没有,他们几乎是人人带伤,医疗队全部出动,还是忙不过来。”
能折服这些桀骜不驯的将领,并不单靠这一仗。这只不过是个量变引起质变的过程罢了……
有人说一支军队的性格,由其第一任主官的性格决定,此话却有几分道理。在沈青以身垂范之下,第三师的官兵吃苦耐劳,忠诚沉默,对痛苦的忍耐力要超过任何一支部队,对上峰命令的执行力也要超过任何一支部队。
……
“大人别生气,我是秦淇水。”准尉这才羞羞答答的放下左手,露出半边面庞,果然是大名人秦淇水。
此时是初冬,这羊肠坂堡垒在群山环抱之中,能见到金光闪闪的太阳,至少已经是卯时末了。
将士们更不会忘记,是谁在大战中铁胆雄风、临危不惧,在十倍敌人的夹攻中,也没有让军旗后退一步,使苦战中的官兵始终没有溃散,这才捱到那神奇的时刻……
哦,还得有个亲王世子的显赫身份,至少得让人不敢下死手吧,不然军棍无情,当真以为是用来舒筋活血的?
但那些不慎掉下深渊的,却永远找不回遗体了,只能让这莽莽太行埋葬英烈的忠骨。
沈青率领着本部五千人马子时出发,连夜进了太行山中。
本来已经疲惫不堪的京山将士,见状精神为之一振,如风卷残云一般驱逐了城内所有的齐军,关上了后城门。
撵走了一片好心的医务兵,沈青便顶着一张满是伤痕的脸蛋子,在城墙上巡视起来。却与一个捂着脸,满世界找医官的游骑兵准尉迎面碰上。
这没大没小的举动,可触怒了视军规高于一切的沈统领,不悦道:“你叫什么名字,哪一部分的?”话说牧野原大捷后,所有参战官兵的军衔都普调了一级,不少功勋显赫的还上调了两级。是以单看军衔,已经认不出谁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