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军靠近到百丈以内,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齐军安置在射击塔上的一具床弩打出了今日战斗的第一箭,顿时洞穿了一面大盾,将那名秦军连人带盾钉在了地上。
但其他的地段,也不是可以轻易逾越的。齐军在没有拒马的地方遍植了鹿角木……由鹿角形的坚木锯断作成,长数尺,埋入地中,一尺多深,可以有效阻止秦国骑兵前进。
预计明日骑兵的用场不大,秦军便连夜派出十几队骑兵轮番袭扰齐营,但齐军前几日刚刚遭了一次夜袭,自然加强了戒备。秦军根本无法突破外围,骚扰的效果并不好。
这话比赏金万两还管用,已经开始萎靡的步兵们鼓起余勇,合力将一个个鹿角木从地上拔|出|来……按照齐军的操典,鹿角木应该深埋两尺,如果严格按规章办事,秦军是不可能顶着箭雨的威胁将其拔|出|来的。但在繁重的任务压力下,兵卒们显然是敷衍了,他们只埋了一尺深……
他的战马突然感到浑身一轻,速度立刻提升了一倍,眨眼间便撞在了寨墙之上,那圆木搭成的高墙顿时开了个大口子。
当秦军将木板从头顶放下后,就连弓箭也可以对其造成杀伤了,秦军的士兵往往刚通过壕沟,就像割麦子一样被射倒在地,无数人的鲜血潺潺流淌,汇聚成条条小溪,溜进了壕沟里,将黄色的大地染成了诡异的紫红色。
……
“跟齐国人一比,我们就是野蛮人!”望着工兵们终于将一块块厚木板铺在了填平的壕沟之上,不远处观战的秦雷忍不住长须一声道:“终于可以过去了……”
看着身边不时有同袍被钉在地上,盾牌手们肝胆欲裂,但在身后军官的催促下,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除了高高的举着盾牌之外,只能祈祷自己好运了。
好在到敌军床弩射程之内时,重甲骑兵们终于奔驰起来了,虽然依旧会被巨箭洞穿,但可以大大降低敌军的命中率。
紧随其后的工兵们也到了,他们飞快的将沙袋、大石块、甚至是同袍的尸体放进大车上的箱子里,每装满一辆大车,便从盾阵的缺口处推下壕沟,没用多长时间便填起了高高的一堆。
骑兵们催马着战马渐渐加速……人马都披着沉重的铠甲,虽然战马是精选的,长于短途的负重冲刺,但背着三百多斤的重量奔跑仍然是件痛苦的事情。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壕沟前的尸首越堆越多,后面的秦军便将这些尸体推下去,最终硬是用沙袋和尸首在这八尺高一丈宽的巨大壕沟中,填出了五条通道。
但秦军大盾手却不敢后退、也不敢散开,因为他们的任务是掩护后面的袍泽搭桥铺路,若是轻举妄动的话,督战队不会饶了他们的。
兵士们将木板铺在铁蒺藜上,然后用长枪插入鹿角木的枝杈内,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将其从地上挑出来。
虽然天才蒙蒙亮,但这个距离已经可以将齐军阵地看的清清楚楚了。秦雷也催马来到了阵前,细细观察起敌阵来,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但见比前几日更深更宽的壕沟后面,起了一丛小树林般的陆拒马……所谓陆拒马是由四根斜木支撑底座的粗圆木,圆木上面凿了七八个孔,上面安插着同样数量的锋利铁枪,拒马之间还用铁链连环,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荆棘林。
“此战不要俘虏,斩首一个赏银十两!”皇帝咬牙开出了大价钱。
眼角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往外淌,反正没人看见,秦顼也懒得去擦了,哆嗦着嘴唇小声道:“娘……”
只要再配合上寨墙、弓楼上密密麻麻的齐军射手,这种防御基本上是无解的。好在这玩意儿成本过高,齐军的防线又太长,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能在最易遭到攻击的地方布置。
紧接着一个个步兵蜂拥而上,想将背上的沙袋扔下去,却遭到了齐军的猛烈打击,各种箭支、甚至是投石车抛出的石块雨点般的落下,甚至将盾墙都砸出了一道口子。
秦军军官也感到队伍有些支撑不住了,但此时万万不能撤下,否则将会前功尽弃。便命令督战队齐声高喊道:“破掉鹿角木便可收兵!”
又在鹿角木从中撒布下无数铁蒺藜……这玩意儿是一种铁质尖刺障碍物,有四根伸出的铁刺,长数寸,凡着地均有一刺朝上。在古代战争中,将铁蒺藜撒布在地,用以迟滞秦军的行动。其实秦雷不了解的是,这些铁蒺藜也分了很多种,有联缀于木板上的“地涩”,拦马用的“诌蹄”,以及在刺上涂敷毒药的“鬼箭”等。
而那根从高处落下的檑木落地后有高高弹起,从紧跟在大队长后面的秦霸头顶越过,正砸在秦顼战马的前胸,将他连人带马砸进了深沟里去。“这就完了吗?我这辈子还没杀敌过呢……”自嘲的念头刚刚闪过,秦顼便失去了意识。
四千秦军步兵举着蒙皮大盾,掩护后面推着大车、扛着木板沙袋的袍泽缓缓前进,准备在不同方位架设几条通道出来。
这些颇为立体化的防御设施,是齐军在两天前才布置上的,是以前些日子京山军袭营时,并没有遇到这些麻烦。
这时盾阵后面的工兵也不安全了……因为进入了弓箭的射程。齐军大量采用抛射,黑压压的羽箭越过前排的盾阵,落在背着麻袋木板的秦军头上,造成了大量的杀伤。
当第二声哨子响起,骑兵们紧紧马背上,抱着战马的脖颈,一欸下一声哨响,便会冲出去……
“一切刚刚开始。”杨文宇面色严峻道:“齐军的防御能力独步天下,只要他们扎下营、稳住阵,我们每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高举着木板想要冲过去壕沟去的士兵们,遇到了密集的弹雨攻击。铺天盖地的大石块从寨墙后抛射出来,轻易就可以将木板打断,压死下面的士兵。
“步军的弟兄们已经做了样子!”秦霸声嘶力竭的进行着最后的鼓动:“我们也一样,除了攻破敌军寨墙外,没有任何的退路!前进者得到荣耀,后退者只有耻辱。”
眼看着已经冲到离墙一丈以内,寨墙上却落下一根水桶粗的檑木,正击中在他的胸前,他只感觉呼吸一窒,便被打横撞了出去。在空中看自己最后一眼,他才发现自己的胸甲已经完全内凹了西瓜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