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胜利广场时,秦顼果然见着显眼处摆着百十个钉着人的十字架,每个十字架下面,都有一大滩血迹,场景十分的恐怖。
“王爷说这一仗要打很长时间,也许到明年,也许到后年……那就两年,你得等等俺,可千万别跟隔壁二驹子好上啊,那小子就是个嘴子,胆子比针眼都小,连兵都不敢当……”
说着有些犹豫的问秦顼道:“这么说合适吗?”
……
秦顼顿时额头汗起,就像逃兵中有自己一样。又听着大人继续吼道:“结果统统被游骑兵抓住,钉上架子在广场上展览,你们有空可以去……瞻仰一下他们的遗容!”
秦顼微微皱眉,轻声道:“别想那么多……”
秦霸撇撇嘴道:“这辈子第一会。”说话间两人到了井边,秦霸也不用辘轳,只手便从井里提了桶水上来,倒给秦顼一盆,便把剩下的水浇在了自己头上。
兵士们被训的狗血喷头,却没一个敢吱声的。虽然还少有人想过当逃兵,但他们或多或少的还是怕了……当然,秦霸那种一听打仗就兴奋的战争贩子除外。
秦顼摇头笑道:“换个说法会更好,”微一沉吟道:“不如换成‘你多上点心,挑些自己喜欢的样子吧。’你觉得呢?”
咽口吐沫,秦顼强笑道:“没什么,没睡好有点恍惚。”
但他知道,在这百万人中,自己太渺小了,根本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随时都可能会死去。不是像军演上那样,被摘掉牌牌就算了,而是真的死去……会永远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会永远没有结婚生娃的机会,还可能会下地狱……
“丢人啊!”伯赏赛阳像一头愤怒的野猪一般,鼻子喷着白气,暴躁的走来走去,肆意宣泄着他的怒火:“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这话谁都说了不下千遍,可事到临头呢?竟然当了逃兵!可耻啊!你们摸一摸自己的裤裆,可还有两颗卵子?!”
等卯时一到,大队便在营房前集合起来,今天不是大操演的日子,所以以大队为单位出操。
伯赏赛阳在队伍前站定,吃人一样望着这些兵士,直到把每个人都看的手足无措之后,这才用他的大嗓门道:“我告诉你们那八个渣滓去了哪?他们当逃兵去了!”
秦顼闻言身子一僵,便把脸插|进了冰水中,暗暗羞愧道:“原来我是个懦夫……”
夜了,星月无光,天上的云阴沉沉,没有一丝风,空气又闷又热,京山城兵营中的气氛也有些压抑。
秦顼也没推辞,点点头便双脚虚浮的往回走,再次经过广场时,他忍不住再回头看一眼那些十字架,却只见着满地的鲜血,猩红刺目!
他突然感觉不那么怕了……
但秦俅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犹在自顾自道:“当然,俺也不害你,要是两年还没有俺的信儿,你就另找主吧,彩礼就不用退了,俺家的院子也给你了,当时俺给你的嫁妆吧。”说着说着便眼圈子通红,吧嗒吧嗒掉泪道:“顼哥儿,你说俺会不会死啊……”
待散会之后,各小队带回收拾行装。秦霸则凑到大队长身边,小声问道:“头儿,别的大队有逃兵吗?”
等伯赏赛阳骂够了,马艾才慢悠悠的走上前,缓缓道:“统帅部在广场上树了耻辱柱,所有逃兵的名字都会被刻在上面,任人永世唾弃。若是想让先人蒙羞的话,大家可以试一试。”他经验十分丰富,知道这些家伙对祖先的看重要远远超过他们自身。这样一说,基本上可以杜绝逃兵,但如何提升士气,他也无能为力……这是缺少老兵的新部队的天生缺陷,虽然要比那些老部队更听话,搞军演也毫不逊色,但到了真要上战场的时候,就露了怯。
大队长笑骂一声道:“别怪言怪语的了,赶紧带人去领物资吧。”虽然有强大的运输体系,但运输线太长,任务更是繁重。三万人都带些装备粮秣,可以给后勤部门减少许多的压力。
起床号响起,秦顼立刻坐了起来,拿起脸盆去洗漱。
“全部处死了吗?”秦顼心中“咯噔”一声,又暗自侥幸道:“还好是我只是预谋而已……”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血淋淋的十字架丛林所震慑,就连秦霸说话都没听见。
当秦霸和秦顼这些军官整好队伍时,却发现实到九百八十七人,除了病假之外,还少了八个人,而且大队长也不在。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将面临真正的战争,且是一场旷日持久,百万规模的鏖战……京山军算上预备役已经达到五万人,秦顼就觉着简直是人山人海了,他无法想象百万人该是个什么场面啊?
“他们干什么去了?”秦霸粗声问道:“舍友不知道吗?小队长不知道么?”
等大队里的兵士们陆续出来,秦顼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任谁也看不出,他是个曾经想过当逃兵的“懦夫”……
结束了一天的科目,终于到了熄灯前难得的休息时间,营房中静悄悄的,没有人像往常一样打闹嬉戏,兵士们都围在各自的长官身边,排着队等待代写家书……虽然京山军开了扫盲班,大多数人都能认识常用的字儿了,可想要提笔写出封信来,暂时还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秦顼轻笑道:“行了,别献殷勤了,快说说你要写什么吧?待会熄灯就写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