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为了抗议而离去,却怎么看都有些灰溜溜败走的感觉。
孟尚书缓缓地摇头道:“本官虽然没带过兵,也知道正副使都躲起来的话,这军心士气可就要一落千丈了。”
孟尚书看懂了胡队长的眼神,苦笑一声道:“还不扶我起来?”胡队长这才知道,尚书大人已经吓得腿都软了。
只听“咄咄咄咄”,一阵如啄木鸟啄木一般的声响,几百个矛勾便扎进了楼船的两舷和船尾部位。黑衣卫们毫不犹豫的拽住绳索,猿猴般轻盈敏捷的向上攀越起来。
但这东西有个缺陷,就是太大,且浑身是刺,十分不好携带。尤其是这次因为异乡作战,当然无法拿着那松树般的狼筅招摇过市,所以狼筅兵并未携带自己的制式武器。
齐国的兵士不可谓不悍勇,眼看着前面的同袍踩死在这种古怪军阵中,但仍前赴后继扑上去,却依旧无法撼动其分毫。
战后论功行赏,使团人人受奖,他更是因为表现突出,被连升两级,一跃成为五品郎中,之后十几年官运亨通,历任右侍郎、左侍郎,终于在前年熬死了上级,达到了个人事业的新高度,荣任礼部侍郎!
“愁更愁”大人和“多烦忧”大人正在长吁短叹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声。两人不以为意的继续对饮,却不想过了没多会儿,武英侯亲兵们便连滚带爬的跑上来,满面惊骇道:“大事不好了,大大大人,有刺客……”
尤其是在船顶露台上,月下对酌的二位使节大人——周延年和赵无病。
几乎是一接近那楼船,黑衣卫们便纷纷扣动扳机,飞射出手中的矛勾,无数条细而坚韧的绳索便呼啸着被带了出去。
这阵势太强悍、太完美了,以至于在没有弄清它的结构与奥妙与之前,竟是毫无还手之力。放在一天以前,如果有人说,秦国的步军可以屠杀齐国的步军,恐怕连秦国人也要笑他说梦话。因为面对着军纪严明、进退有序的齐军,秦国除了用装甲骑兵硬碰硬的冲击之外,并没有什么好法子。
周延年很郁闷,因为他在自己风生水起的地方摔了跤……十九年前,他还是鸿胪寺的小小主事时,便随着使团南下楚国,与正值壮年的景泰帝谈判。在经过历时长达两个月的艰苦谈判后,终于达成了共同出兵协议,为齐国的大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吏部尚书啊,永别了。我的仕途啊,完结了……”一边哀叹着,一边饮下杯中的苦酒,正所谓“借酒浇愁愁更愁”啊。
黑衣卫的阵势几经改进,终于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体系,名唤“鸳鸯连环阵”,乃是秦雷从一个叫“戚继光”的牛人那里学来的。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战斗队列,因为它有着无可挑剔的位置组合和武器装备。整个队伍由十一个人组成,其中有一个是队长,主要任务是指挥队伍、随机应变,他站在队伍的前列中央,其余十个人分成两列纵队,站在他的背后。
“多烦忧”大人恼火地瞪了那些大惊小怪的亲兵一眼,粗声道:“你们的刀枪都是摆设吗?竟被些许蟊贼吓成这样!”端杯子的手都没有一丝颤抖,颇有乃兄的风范。
因为是在盟国境内,齐国兵士并没有枕戈待旦,大部分人都是一听到动静便拎着兵器跑出来,拿着盾牌的都很少,更别提穿着盔甲的。
倒是那孟尚书勉强镇定下心神,沉声道:“胡大人,你速速带人组织防守,本官为你们压阵!”
“侯爷,侯爷……”在亲兵的连声呼唤中,武英侯大人才从呆滞中恢复过来,舌头不打弯道:“我需要冷静一下……”说着便跌跌撞撞的起身,躲进船舱里,紧紧关上门,色厉内荏的声音从舱中传出来:“兄弟们给我顶住!顶住!”
月明星稀,清冷的月光下,乌鸦朝着树杈转了三圈,一艘巨大的五层楼船在缓缓地向北行去。度过了很短一段自西向东的顺水旅程之后,便转向北方,大船将沿着京杭大运河一路北上,一直开到运河的终点、齐国的都城上京。
“不留活口”,这便是此次的作战命令,对于身经百战,心如铁石的黑衣卫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无论从哪个方面讲。
这时候有个出头的总是好,那胡队长望着孟尚书,心道:“您可别也是光说不练啊。”
孟尚书在那里长吁短叹,武英侯这边也不好过,他虽然出身好、后台硬、不担心什么前程不前程的问题。但他实指着这次立个大功,好让一直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哥哥另眼相看,这下可好,回去不挨揍就不错了。仰头干掉杯子里的酒,正所谓“乱我之心多烦忧”啊……
这是一个毫无弱点的阵型,十一个人互相配合,互相掩护,构成一个完美的杀阵,就是强悍如乐布衣者,也无法攻破,只能望风披靡、望而兴叹矣。
然而理想与现实总是差得太远,就像上京与神京的距离。出发时踌躇满志的孟尚书,做梦也想不到,楚国非但毫无诚意,而且颇有背弃昔日盟友的意思。在这种前提下,自然谈不拢,不甘心的尚书大人,做出了最后的努力,但还是大败亏输,为了维护国家的体面,只能愤然离开神京。
事实证明,打仗就像请客吃饭,还是穿戴整齐了才好。这些身着单衣,缺少防护的齐国兵士,在黑衣卫密集而持久的箭雨中死伤惨重,寸步难行,不一会便躺到了一地被扎成刺猬的兵士。其余人也裹足不前,甚至直接退回舱里,寻找可以抵挡弓箭的护具。
见自家侯爷镇定如常,亲兵们也恢复了平静,一个头领满面羞愧道:“是啊,不就是区区四五百蟊贼吗,我们可有足足上千人呢!”说着朝侯爷一拱手道:“请侯爷亲自督战,激励将士们誓死杀敌……”
此时月朗星稀,并不是杀人越货的好时候,但黑衣卫们并不在乎。随着中间快船上的一声哨响,三十多艘小艇倏地分散开来,很快便如群狼一般,将那八丈高的楼船围了起来。
掩护盾牌兵的,是站在他们后面的狼筅兵,所谓狼筅,是一种特制的兵器,形状十分怪异,以两丈多长的铁棍为主干,上面一层层扎满铁枝和倒刺,往前一挺,跟举着一棵大松树似得,任谁也杀不过来。
历史将从这一刻被改写,虽然要等到很久以后,世人才能真正意识到它可怕的威力,但回顾整个三国一统的历史,这个血腥而黑暗的夜晚,便是历史转折的起点……因为从这一天开始,三国军队之间那种微妙的制衡终于被打破了。
狼筅兵的后面,是四名铁槊兵,他们是队伍的攻击主力,看见敌人,就使用长槊刺。队列的最后,是两名大刀手,一手持刀,一手持弩,防止对手迂回,从侧翼保护长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