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布衣点点头,搁下酒瓶,微笑道:“不止是别人说得,甚至还有你亲耳所闻、亲眼所见的。”说着有些伤感道:“有时候,你会被自己的所见所闻骗了的。”
秦雷舒服的倚靠在被褥上,摇头晃脑道:“你是不是去见文彦博了?”
玉兔西沉,金乌东升,新的一天又来到了,小鸟们叽叽喳喳的蹦跶起来,准备找些早起的虫子充饥。
乐布衣捻个茴香豆在嘴里慢慢嚼着,满脸回味道:“是呀,若是没有酒,让男人怎么活呀?”
清河园之内,独门小院之中,油灯如豆,桌上几个冷盘,有酒。
秦雷挠挠头,转个话题道:“诗韵醒了么?”
说完拿起酒瓶,鲸吸一口道:“王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回答他的,却是秦雷富有节律的呼噜声。
乐布衣顿时呆住了,喃喃道:“怎么会呢?”说完叹气道:“他好歹是一国宰相,就这么悄没声的杀了……对您的名声不利啊。”
看他这副样子,乐布衣不禁笑道:“原以为王爷是来安慰我的,不过现在看来,是到我这寻求安慰的吧。”
便轻手轻脚的将他怀里的酒壶拿走,给他盖上床被子,又吹熄了灯,自个却伴着那鼾声自斟自饮起来。
乐布衣外头一看,原来自己写字的功夫,王爷竟睡过去了。看着他抱着酒壶,醉态可掬的样子,乐布衣不禁莞尔,轻叹一声道:“年轻就是好啊,再大的烦心事儿都能睡着了。”说着略带自嘲道“哪像我老人家,注定要失眠喽。”
秦雷双手抱在胸前,面色阴晴不定,呼吸仍旧比寻常要粗重一些。
秦雷撇撇嘴,没有表示异议。他的脑海中一片混沌,无数种猜测、无数种可能一齐涌出来,让他不得求证、无法思索,甚至连双眼也一并失去了光彩。
秦雷赶紧告饶道:“姑奶奶饶命,你就是一时一刻不理,我就受不了。”这话说得云裳眉开眼笑,娇声道:“人家也是……”
有些失落的叹口气,他将双手抄进袖子里,慢吞吞的回到自己的住处。正好碰上端药上楼的云裳,云裳一看见他,马上想起昨日里羞人的场景,小脸一下就涨的通红,蚊鸣一般叫声“王爷”,却没有飞一般的逃掉。
秦雷自信一笑道:“没问题,等会儿我们出城与沈青他们汇合去。”说完便大步往后院走去。
石敢闻言面色一紧,摇头道:“仍旧与天策军在京郊对峙,鹰扬和破虏军二军正在向这边移动,局势相当危险。”
乐布衣哭笑不得道:“我怎么又成没心没肺了?”一边给秦雷续酒,一边轻声道:“就像王爷不想把今日的烦恼对别人讲一样,在下也不想讲。”
乐布衣笑道:“王爷还不到二十岁,怎能像老人家一般长吁短叹呢?”说着先给秦雷斟酒,再给自己也倒上,两人一碰杯,便连饮了三个。
说着将那玉石揣会怀中,继续用心窝的热量温养起来,口中轻声道:“但有一个前提,你必须保持内心的通明,不被嫉妒、仇恨、色|欲、贪婪、恐惧、愚昧、冲动所蒙蔽,只有这样,你才能彻底相信自己的心。”
秦雷恍然大悟,赶紧伸出手指与云裳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反悔,末了还盖了个章。姑娘这才破涕为笑道:“再有下次,就三天不理你……”
石敢快步跟上,小声补充道:“据说昨天晚上,李二合被炸死了。”
乐布衣哈哈笑道:“王爷明白了就好。”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支毛笔,晃悠着起身,在洁白的墙面上提下几行字道:
石敢赶紧摇头不迭,一脸小意的岔开话题道:“侯大人来了。”
这话不说还好,顿时引得姑娘泫然欲泣,抱着罐子抽泣道:“你这人,怎能如此不爱惜自个身子呢?你不知道人家会心疼吗?”
门外春风送暖,阳光还算明媚,秦雷一边往外走着,一边要伸个懒腰。谁承想刚迈出一步,便被什么东西一绊。他一来没想到大门口居然有东西挡道;二来宿醉刚醒,手脚头脑都还不太灵光。顿时便参见一声,被那东西绊了个四仰八叉,仰面躺倒在地。
秦雷赶紧又赔不是又作揖,还双手抱过药罐子,也不管烫不烫,咕嘟咕嘟喝了两口道:“下不为例,再不改就是小狗。”
秦雷点点头,又问道:“沈青和石勇那边呢,已经摆脱了吗?”
说到正事,秦雷的神情也正经起来,颔首道:“让他去书房等我。”又轻声问道:“秦守拙那边开始行动了么?”
乐布衣差点说秃噜了嘴,好半天才讪讪道:“没有,我和他又不熟,去见他干什么?”
秦雷哈哈笑道:“此话有理。”说着又与乐布衣对饮一盅,双目微红地望向乐布衣:“你不是号称没心没肺吗?为什么今日也心中纠结呢?”
石敢点头道:“名单已经给了秦大人,我们的人也派进京都府衙门里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秦雷指着云裳手中的罐子笑道:“那这是给谁喝的?”
“按路程计算,应该距离咱们还有半天的路程。”石敢轻声道。
乐布衣不由奇怪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是不是文彦博跟您说过什么?”
秦雷“哦”一声,没有再说话。他倒不在乎李二公子是死是活。可这一次,小胖子的哥哥终于死在自己手里了……两人之间一直自欺欺人的和睦关系,应该再无继续下去的可能了吧。
秦雷一看竟然是沈冰,见他一身露水,神情疲惫,也没了什么气。狠狠给他一个暴栗,笑骂道:“你小子大清早的跑别人门口蹲着干什么?”
“对外就说他畏罪自杀吧。”秦雷轻声道:“此人必须要死,因为他太混蛋了。”
秦雷喃喃道:“自己的判断?”
秦雷咯咯笑道:“既然都不想讲,那就喝酒、喝酒。”乐布衣也不推辞,与他杯来盏去,连饮了不知多少。直到桌上摆满了酒壶,两人都喝成了大红脸,这才停下歇息一会儿。
一出乐布衣的小院门,石敢便凑上来,秦雷狠狠瞪他一眼,笑骂道:“你这狗东西,昨晚是不是以为我要杀沈冰来着?”
三杯温酒下肚,秦雷感觉腹中终于有了些暖意,咋舌道:“这酒带劲,酒是个好东西啊……”
“死了。”秦雷面无表情道:“被我杀了。”
秦雷也从桌上拿起一个酒壶,仰头灌一口,擦擦嘴道:“不错,除了真正亲历过事情本身的人,其余人大多是道听途说,甚至以讹传讹,可信度并不高。”
乐布衣抬起眼皮,双目中神光湛然,哪有一点饮酒过度的样子。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道:“自己的心,在这个世上,只有你的心不会骗你。”
听着窗外小鸟一叫,秦雷便伸个懒腰醒过去,柔柔惺忪的双眼,歪头看见乐布衣正伏案酣睡。他也不出声,轻轻掀开被子,蹑手蹑脚的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