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雷无所谓的撇嘴笑道:“是吗?可惜你这一双圆溜溜的冷眼,很快就要变成死眼。无论孤王下场如何,你都看不见了。”
秦雷闻言轻声道:“看看去。”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当先往后院走去,石敢赶紧带人跟上。
血淋淋的场面让文家上下寒了胆,都老老实实的在前院集合,再没一个敢轻举妄动的了。
文彦博似乎很享受他账目结舌的样子,也不嫌他卡的脖子疼了,嘶声喘息道:“你不姓秦,你不是昭武皇帝的儿子,所以你现在的一切,都不过是个笑话……”
秦雷一伙人走进来,老者也不抬头,兀自呜呜咽咽的吹着手中的埙。借着月光,秦雷上下打量老者一番,忍不住咋舌笑道:“月亮底下倚个坟头吹箫,丞相大人真是好兴致啊。”
文彦博点头笑道:“不错,从这个方面说来,你比我还要惨。老夫至少能风光二十载。而你,也就最多三五年的蹦跶头了。”
毒蛇般盯着文彦博的双目,秦雷冷声道:“告诉我,若是能让我感兴趣,我可以饶过你族人的性命。”
秦雷轻笑一声道:“古人云:要像鸟儿爱惜羽毛一样,爱惜自己的名声,这样的人才能成功。”
文彦博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嘲笑道:“你这样说,太后娘娘这样说,鬼谷仙师也这样说,看来老夫是真的没数了。”
秦雷在门房里冷眼看着瑟缩而出的文府护院,将手中马鞭捏得变了形。
文彦博闻言哈哈笑道:“秦小五,你莫要小人得意,有道是‘常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岂不知今天的老夫,就是明天的你!”
他驻足听着这曲子,一时有如看到一位被迫和亲的美丽公主,临流梳妆、顾影自怜,不由泛起淡淡乡愁;一时又似乎看到一位深宫重院中不幸的后妃,失去了爱情和自由,只能坐看宫花零落、随水流逝的景象,便像看着自己青春空逝般的痛苦与悲哀。
这衣衫不整、脏了吧唧的老头正是文彦博,他本来穿的挺起整的,还特意洗了个澡。可谁承想鬼谷子突然插队进来,把他蹂躏成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样子,再想洗澡换衣裳却已经来不及了。
“不是,是因为你特别没数。”秦雷淡淡嘲讽道。
秦雷不置可否的沉声道:“我们是不同的,没有人能毁了我,谁也没这个本事。”他现在贵为双郡王、南方的实际控制者、秦氏大宗正、京山营的所有者,两万京山新军的领导者、更是昭武十八年科举的主考,权柄之重,可谓熏天赫地,虽不敢说是万世不拔之基,可若他今生今世便会落个败落散场,那是谁都不会相信的。
文彦博狐疑地看了秦雷半晌,方才沉声道:“你发誓,用你自己未来孩子的名义。”
三公街上,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黑甲骑兵,明火执仗,将偌大个丞相包围的水泄不通。
文彦博指了指被卡住的喉咙,待秦雷放开手后,才喘息道:“你是我的仇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但见一队通体乌黑的骑士,踏着月色而来。惊鸿一瞥间,很多人看到了队伍中面色冷峻的五殿下。虽然很少有人见过他,但人们却能肯定,那就是五殿下。因为他是如此的不同……尽管一样的装束,可那种睥睨天下的威仪,是别人装不出来的。
“像是……乐先生……”石敢不待确定道。
石敢赶紧挥挥手,便有黑衣卫翻身下马,大力拍着相府大门:“开门开门!”门里传来一阵嘈杂,但不久便归于平静,始终无人前来答话,更别说是开门了。
文彦博微微失望道:“就说你没那么大方。”
文彦博被他看的一阵心悸,勉强与他对视道:“此话当真。”
石敢心道:“这古人说话可够通俗的。”却也明白王爷不愿给中都民众留下个“残忍嗜杀”的坏印象。
临街的居民们一整天都关门闭户,却又时不时从门缝中向外窥视。虽然心中有些害怕,但五殿下爱民如子的名声,总让中都城的民众们觉得……应该只是大人物间的争斗,不至祸及于我们身上吧。
文彦博一时语塞,从怀里摸出个银酒壶,喝一口咂咂嘴道:“不错,无论如何,老夫都要早死在你前头了。你的下场如何,干我鸟事?”
秦雷微微皱眉道:“与你相提并论,是对我的侮辱。当然,从你口中说出是个例外……”
“你也是。”秦雷轻声补充道。石敢为难地看了文彦博一眼,便听王爷道:“就凭他这熊样,也能伤到孤王不成?”石敢摇摇头,这才安静的退下。
嘡啷一声,秦雷反手抽出宝剑,架在文彦博的脖子上道:“证据,若是没有证据,我所说的一切都不算数!”
石敢苦笑一下,没有作声,摆手让黑衣卫查看四周。不一会儿,便有卫士回报,除了文彦博之外一切正常。
秦雷的左手还带着那只黑色的手套,药膏的麻痹效果已经过去,一阵阵钻心的痛楚从手背袭来,让他的脸色更加阴沉:“叫门。”
文彦博诧异道:“为何?难道你对我还特别尊敬吗?”
只听得惨叫连连,细胳膊细腿的文丞相,便被打得鼻青脸肿,似乎肋骨都断了几根,仰面躺在坟包上,拉风箱一般喘息道:“别以为……我给你造谣,这事儿可不光我一个人知道。”
黑衣卫们顿时如临大敌,将王爷紧紧包围在中间,唯恐昨日的悲剧重演。秦雷却不担心,把视线从白影消失的地方收回,轻声道:“你看那是谁?”
有军官捧着一本名册,站在众人面前大声道:“凡点到名字者,出列应到,其余人不得喧哗。”便开始把文氏一族按照辈分,开始点名。
秦雷颔首笑道:“没问题。”他怀里便揣着文庄太后的亲笔信,是入府前仇太监送来的,但他当然不会说。
石敢瞪眼道:“难道文彦博不正常?”
秦雷嘿嘿一笑:“一般来说,穿白衣夜行的人,除了傻子,就是乐布衣这个疯子。”
秦雷浑身的寒毛一下子全竖了起来,将文彦博整个提起来,两人的额头几乎碰在一起,咬牙道:“你说什么?”
秦雷微微眯眼道:“什么意思?孤王怎么看不出有何危险所在?”
秦雷颔首笑道:“相爷好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