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雷满意地哈哈一笑道:“大功告成,各自回去睡觉吧。”众侍卫笑着应下,便行礼散去。
乐布衣一脸你真笨道:“但我看不见自己的嘴唇啊!”
“他这是干什么呢?”有人不解问道。
秦雷只好没话找话,呵呵笑道:“今日能够成功,全仗先生啊……”
护卫们的目光立时又投到他的身上,不由有些呆了,他们追过不少蟊贼,有负隅顽抗的、有跪地求饶的、也有直接抹脖子的,却还没见过这样的。
一时没什么思路,只好托着下巴跳上一个大箱子,蹲在上面寻思起来。突然他的目光被地上两道浅浅的痕迹所吸引,双腿一弹,便轻巧落在地上。伸脖子凑近一看,确定那是两道划痕,顺着划痕的方向往身后看去,不由恍然大悟。
云裳还未反应过来,乐布衣便有如大雕一般飞扑出去,口中还怪叫一声道:“老子‘暗度陈仓’大侠,劫富济贫来了……”
乐布衣也大声叫道:“我要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再好好睡个觉!”说完也转身回房去了。
秦雷一脸不信道:“那你是如何知道我说话的内容?”
刚一露头,便听乔云裳急促的低声道:“他们换岗的来了。”乐布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有一队相府卫士,打着灯笼从九曲桥上过来,眼看着就要上到这湖心假山了。
将这本搁在一边,再去翻看另一本,那一本则是从昭武元年起,历次科场舞弊的详细清单,正是秦雷渴望得到的那本。
手里还剩下最后一个薄薄的纸袋,他有些好奇晃一晃,听着里面似乎有什么硬物。举起往外一倒,一块形状奇怪的玉石便落在了他的右手中。不知文彦博在他最机密的地方,藏这块一看就不怎么值钱的东西作甚。
他却仿佛没听见一般,将那包袱丢给身边的沈乞,沉声吩咐道:“送到沈冰手里。”沈乞轻声领命,带着两个手下飞奔而去。
秦雷和云裳只好又转过头来,三个人面面相觑,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场面一时极为尴尬。
“不是没提醒你们,卧倒……”说完乐布衣便抱头趴在了地上。
马车到了河边,一行人换上早等在那里的冰排子,沿着玉带河拐上小清河,兜了个大圈子,到丑时左右才回到了清河园中。
望着乐布衣有些萧索的侧脸,云裳凑在秦雷耳边轻声道:“他有些不对劲呢,看上去很失落哎……”
只是这乐布衣实在滑不留手,眼看就要堵住他的时候,偏偏就从不易察觉的缝隙中蹿出包围圈,继续往府外跑。不一会儿,便带着一大群护院到了前院东头的墙角之下,越过去便能逃出生天了。
“我会读唇术!”乐布衣大叫道。
秦雷把住石栏往远处凝视,心中却激烈的寻思起来:乐布衣他们定然是被发现了,但他没事狼嚎什么?应该是告诫自己不要出来,而且听他说“劫富济贫”,看来是得手了,而那“暗度陈仓”,自然是说他要明修栈道,让云裳暗度陈仓了。
……
望着天上那墨绿的菊花,护卫们不由感叹道“好漂亮啊……”
待打开到第三个袋子时,两本账册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乐布衣龇牙一笑,拿起一本翻了翻,见上面尽是些什么:“某年某月某日,收受某某多少多少金银,许其某某官衔,是否已经达成。”之类的,却是那本卖官账本。
随着箱子被渐渐拖出来,露出了后面的青砖墙,乐布衣凝神一看,果然有些蹊跷,凑过去一阵敲打,便将几块青砖拿了下来,那墙上果然露出一个两尺见方的小洞。
屋里就剩下秦雷和一干手下,石敢和沈冰上前拱手道:“启禀王爷,任务顺利完成,除了乐先生略有损伤之外,无一伤亡。”
说完便要钻出冬青丛,却见一个窈窕的黑影从左边一跃而上,秦雷不由大喜,低声急促道:“云裳!”乔云裳行云流水的身形顿时一滞,折转方向朝秦雷扑了过来,将那包袱往他怀中一掷,喘息道:“我要去看看我师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赶紧住口望向秦雷。
好在苍天有眼,墙外突然爆发出一声“轰隆”巨响,地面也跟着轻微的颤抖起来。伴随着巨大的烟尘,无数碎砖乱石霎时迸溅四射,把站在前排的十几个护院砸倒在地……
待那些护院跑远了,秦雷掰断手中的冬青枝子,低声道:“跟上去看看!”
秦雷和云裳躲在远处看到乐布衣脱了险,便轻手轻脚退了回去,此时府中乱做一团,护卫们集中保护文府家眷和湖心密库,其余人都被乐布衣引到了前院,两人一路撤退,没费什么功夫便从后门出了文府,在石敢的接应下与沈冰乐布衣碰头,一道往玉带河方向奔去。
护卫们大吃一惊,寻声望去,便见一个黑影正在急速逃离此地,护卫队长一边吹响警哨,一边派一半人跟着追了上去,他自己则带着另一半人赶紧下洞查看情况。
见云裳的眼眶一下子通红起来,乐布衣一咧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声如洪钟道:“别哭!我死不了!”前所未有的大嗓门,顿时把云裳吓呆了,瘪着嘴望着他,小声道:“死不了很光荣吗?干嘛那么大声?”
再说乐布衣舍了命的往前跑,身后的追兵也越来越多,先是十几个,后来便成了几十个,直到最后的一二百。且不仅身后有人,前方、左侧、右边,也皆有护院围追堵截,再配上这些人口中乱喊乱叫的“抓住他!”、“别让他跑了”、“蟊贼哪里逃!”场面倒也颇为壮观。
可这玩意值钱是值钱,就是忒沉了,累死累活也抗不了一二百斤,还不如一张宝钞来的实惠。乐布衣顿时大感无趣,又随手打开另外几个箱子,无外乎珠宝玉器、古玩字画而已,虽然皆是珍贵无比,却也一样不便携带。
马车中,秦雷和云裳见到了乐布衣,只见他满面黑灰、衣衫褴褛,身上还有数不清的细小伤口……虽然样子惨了点,不过精神还算健旺。
乐布衣却有些提不起精神,摆摆手,大声道:“王爷,今日之事仿佛点了爆仗捻子,京里眼看要大变,您可得多加小心啊!”
翻一翻那满眼的举子名单,便见大秦前后好几茬的官员皆在其中,有些忧虑的叹口气,乐布衣也将那账册搁在了边上。
他立刻明白了乐布衣的用意,听到远处的叫喊脚步声,秦雷不再犹豫,沉声喝道:“隐蔽。”队员们立刻撤出了湖边,跟着秦雷躲在几丈外的冬青从中,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湖面上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