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静静的坐在她的床上。
老太太穿着件黑色对襟上衣,黑色长裤,衣服上描满了红色的圆形花图案。
她一直盯着一个座机,线连着床头的墙壁里。
这件衣服程念曾经见过,是葬礼上给已故老人穿的,寿衣。
她大概是眼睛视力不太好,听见了门开的声音,忙放下座机,站起来就眯着眼睛看,边看着还边说
「是不是丽丽回来了?丽丽……丽丽啊,奶奶忘了,你听不见」
该如何说出真相?
程念真的不知道,她只能尽力的使自己冷静下来,尽力的用最简洁的语言去询问,以避免识别错误。
“你奶奶,今年是不是快七八十岁的样子?”
李粟丽更傻了,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回答“是”
“头发花白,眉心有颗痣”
“……是”
“她的左腿不太好,走路一瘸一拐”
“……是,你怎么知道的?”
“去吧”程念拉着棉棉,两个人让开了黑洞洞的门
“李女士,你家里的阴魂,就是你奶奶”
廊下的风突然猛烈起来,天色也越来越沉。
李粟丽缩在角落里,望着面前的两个女孩,全身血液都在慢慢冻结。
她好像没有听清,刚刚那个叫做程念的女孩到底说了什么。
于是满面茫然的,眼神空洞的问
“你说什么?”
她没听见吗?
她听见了吗?
李粟丽不知道,程念和棉棉却知道。
因为在问完这一句之后,她没有等程念回答,而是开始自言自语
“你是在开玩笑,对吧,大师,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我奶奶怎么可能在我屋里,她应该好好的在老家才对”
奶奶在老家,上次打电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好像有点哑。
上次打电话,对了,上次打电话!
“对了!”她猛然站起来,像是突然什么也不害怕了,对着程念和棉棉很大声的强调
“我上个月给她打电话,她还问我今年要不要吃西瓜,她打了不少种子,准备多种点,等我回去吃,她还说,她还说她……”
披头散发的姑娘,一字一句的给两个陌生女孩复述着
“她说她找村里书记给我寄了她做的熏兔子肉,山里的灰兔子,可好吃了”
“对了兔子肉,我还没吃完呢,我给你们看看,我给你们看看……”
她念着念着进了那个自己曾经非常害怕的屋子。
一路冲到了冰箱前面,使劲拉开了冰箱门,甚至直接跌倒跪在了地上。
最后整个人都钻进冰箱下层,在里面掏了很久,将一个袋子掏出来,硬邦邦的掉在地上,发出铛的一声重响。
她的膝盖应该不舒服,手也被冻得发红颤抖,可她什么也顾不上。
她就这样跪在地上,通红的手指拉开装着熏兔肉的袋子,给后面跟进来的程念和棉棉看。
“你们看,很好吃的,奶奶说是她家乡特色,整个村里就她会做!你们看,你们看啊!”
她跪在地上,仰着头看着两个女孩,尤其是看着程念。
声音因为过度发力而劈哑,眼珠子里满是乞求。
她在乞求什么呢?
乞求程念大发慈悲,告诉她
她看错了,屋子里缠了她很久的鬼不是她奶奶。
而是一个和李粟丽这个人,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程念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说话也是一种刑罚。
她也想要告诉李粟丽,屋子里的魂魄不是她奶奶。
可即使她这样说了,这样欺骗了,她奶奶就可以起死回生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可到底要怎么让李粟丽相信
她只能扭头去看旁边,着急想要扶起孙女,却怎么也碰不到李粟丽的胳膊,最后不知所措的老太太。
“你奶奶说”
程念蹲下来,握住了李粟丽的手,温热的手掌包裹着她冰凉的颤抖指尖。
「丽丽快起来,别跪在地上,腿会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