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二十二点整,街边灯火通明,穿着明黄背心的外卖小哥骑着小电驴在路上狂奔。
他有一单快要超时,平台电子提示音嘀嘀嘀的响,十万火急中冲到了一条路口,万幸抢在绿灯最后几秒冲了过去。
一路风驰电掣停在了保利大厦的楼下,快速停好车拿上外卖就跑进了楼。
电梯还在十三楼往下,暂时上不去,他马上拿出手机给顾客打电话。
【一只两只小鸭子,三只四只小鸭子……嘟】
快乐的童谣戛然而止,那头接通
“喂?”
“,您好外卖到了!”
“……怎么现在才到”话筒那边传来的女音闷闷
电梯叮一声落在一楼打开,光滑的地砖倒映涌出四五个疲惫的人影,其中有个戴着厚重眼镜穿着标准职业装的马尾女孩正在打电话,一句“我都下班了”同时从她嘴里和小哥手里的话筒传出。
“不好意思,是尾号0143的李女士吗?”小哥放下手机,将外卖双手送上。
马尾女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回答“是我”
这个时间外面才几度,可这个外卖小哥浑身大汗,汗珠甚至从他的头盔里滑下来掉进眼睛里,他忍不住难受的眯了一下,脸上却还带着歉意的笑。
“给我吧”也许是于心不忍,她还是接了过来,没有多说什么苛责的话。
小哥笑着抱歉,说着希望给个好评之类的话,转身继续奔向下一单。
“唉”女孩一手拎着外卖,一手拎着包,出门的时候被外面的凉风迎面吹来,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用拎包的手攥住两边衣领,裹着往外走。
今天是三月五日,惊蛰,地处不南不北的x市正式进入乱穿衣时节,昼夜温差很大,可能上午穿短袖,下午就要穿长袖,晚上又要配备棉衣,和小孩子的脸一样变幻莫测。
女孩缩成一团过了马路往地铁站走,过了安检进了闸门,车还没来,明澈的车站里歪歪斜斜站了几个同样疲惫的夜归人。
【一只两只小鸭子,三只四只小鸭子,五六七八小鸭子,一起过河一起玩……】
女孩深深从鼻腔呼出一口气,挤出笑容接通手机
“喂?哦王总,您说,嗯嗯,嗯我知道,啊,明天吗?嗯……我有时间……周末没有安排,好,好,明天早上六点我会准时到,好的,再见”
嘟——
她的笑容随着挂断而消失,塞回手机开始骂骂咧咧
“庙小妖风大,钱少屁事多!狗……”
列车呼啸着进了站台,将她剩下的话全部淹没。
车门在鸣叫声中打开,地铁播报音充满无情秩序感,让站台上的所有人自觉入腹。
最后红灯警报中关门,继续破风疾驰,将人们送上各自的归途。
滴水的小巷,昏黄暗淡的路灯,颜色各异堆满秽物的垃圾桶,连前面喧闹饭馆的后厨管道都正对着这里。
轰隆隆的油烟机难听,稀沥沥的污垢水难闻,糟糕到需要时常忍耐的环境,也因低廉的价格吸引了不少外来客居住。
五层规整如蜂巢那样的水泥高楼,深夜悬挂在外的衣物随风飘舞,稀少却明显的监控头红光外露,一切暗影伴随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停在三楼306室。
哗啦啦的钥匙插入锁孔,使劲转动就能吱呀打开自己的小屋,钥匙放在玄关的陶瓷小猫嘴里,鞋子歪七扭八落在地上。
——啪!
花朵灯被一只纤细的手点亮,照亮了下面浅绿色的桌布和同色一人小沙发。
其实中午就没有吃饭,但也许是饿的时间太长了,腹部丢失了饥饿感,她此时反而没有急于干饭的欲望。
倒是身上因为流汗而黏糊糊的难受。
于是一路拎回来的外卖被搁置在桌上,她踢踏着拖鞋去小阳台收干衣服进了浴室。
屋子里暂时没了人影,只留下卫生间哗啦啦的水声。
阳台窗户没关,微风从外面吹进来,将剩下的干透了却没收走的衣物和花朵小灯都吹的左右晃动。
花朵小灯的光照原本就不够,这样晃动使得那些原本还在角落的阴影都动来动去,连桌面上的外卖袋子都在颤动,袋口往两边拉开,露出了透明盖子下面卖相甚好的鸡排饭。
哗啦,哗啦,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