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阿朵并没有明说，但是程念也明白，为何她会觉得恐惧。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鹿肉，而是人肉。
“当天晚上”阿朵靠在龙身上，陷入回忆“所有人久违的饱餐了一顿，那盆肉汤连汁水都没留下，有的人连细碎的骨头都吞了下去。”
只有阿朵的哥哥木沙没有吃，当那时候还一无所知的阿朵询问他为什么不吃东西的时候，早已经从跟踪中知道一切的木沙笑着安慰她，说自己已经吃过了。
然后才刚刚十七岁的少年拎着弓箭，靠在了阿朵和她妈妈身边，一连几天整夜未眠。
这些事直到很后来，阿朵才知道，原来那些天的夜里，每一个妇女以及儿童，都成为了已经拿回鹿肉的那些人的目标。
木沙不愿意吃所谓的鹿肉，也不能让自己倒下，没人知道他是吃了什么果腹。
而吃完鹿肉之后，隔三岔五就有人失踪，再被找回来，不是倒在了瘴气带里，就是倒在了树林泥地里。
死的人越来越多，鹿肉也越来越多，每天都能吃饱。
但尽管是这样，还是引起了不知情者的恐慌，人们聚集在篝火边，开始疑惑，
为什么明知道去了瘴气边会死，还是会有不幸的遇难者？
为什么洪水冲过来，恰恰埋了这里的房屋？
为什么已经雨停了这么久，天还是不晴朗？
难道是因为，他们无意中得罪了某位神灵，被降罪了？
人对于自己不了解的，无法解释的危险，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将其归咎到第三方神秘的力量身上。
毫无道理的崇拜，往往从恐惧中滋生。
当然，其中不少于那几位扛回鹿肉的人在里面的引导。
但是这时候只是有个想法，所谓不知名的神灵也毫无目标，直到有一天，小黑回来了。
“祂回来的时候，很奇怪”
阿朵说“祂变大了，变得更漂亮了，头上还长了两只角，要不是嘴里还叼着我时常送祂的花，我都不敢认”
程念抬头，看向了高高的盘起来的巨龙，自从阿朵唤醒祂，祂的眼睛就一直睁着，这会儿正从阿朵的身上，落在了程念的身上。
和她第一天夜里梦见的那条不同，这一条虽然身躯残破，但头上没有那些诡异的人头，眼神也没有那样冰冷嗜血。
祂的眼神看程念的时候，和看祂身上的那些花没什么不同，唯有落在阿朵头上，会变化一些。
“刚开始，我还很开心，但是很快，小黑就被其他族人发现了”
发现了之后会怎么样，还能怎么样，他们先是欣喜，又有吃的了，蛇肉也不错，然后又在端详中惶恐。
为什么蛇会有鳞片？为什么蛇会长角？
“龙！这是龙！是龙神！”
族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敲着棍子，说着龙神，龙神，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开始涕泪横流的砰砰叩头。
一句话如同摧枯拉朽，不少原本就在神罚的说法下战战兢兢的人也跪倒下来，惶恐的给小黑磕头。
而也许是因为阿朵，小黑对于人并不恐惧，只是好奇，为什么他们都要来拜祂。
这让他们更加相信了，等到去打猎鹿肉的那些人回来，龙神已经被奉上了简易搭起来的高台，眨着黄色的眼睛懵懂的看着他们。
这些打猎的人当然知道所谓神罚都是他们用来掩盖罪行的谎言，真有龙神出现反而让他们觉得恐惧。
恐惧这世上真有神鬼，恐惧自己将来有一天也要受到报应。
各种情绪积累之下，他们或被动或主动的比其他人更加虔诚，恭敬的向龙神奉上了鹿肉。
嘴里念叨着，龙神保佑，明天一定要是个好晴天，让他们能安然健康重建家园
心里却在说，请求龙神宽恕他们的罪恶。
龙神是不是神，不重要，他们拜的是自己的心和欲望。
“也是奇怪，第二天，太阳真的出来了”
太阳出来了，阴霾全部消失，他们从林子里跑出来，抬着高高昂头好奇的幼小龙神，欢欣雀跃载歌载舞。
三天后，地面终于干涸了，人们开始下去，在泥土上翻翻捡捡，想看看还有没有幸存的工具，用来伐木造屋。
但就在太阳出来的第四天，木沙倒下了。
阿朵和她妈妈都哭喊着扑在木沙身上，然后才惊觉，这少年瘦的只剩下一张皮，是活活饿死的。
阿朵伤心欲绝，以为木沙是舍不得吃鹿肉才会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