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这处宅子的后院有一片露天的塑胶场地,紧靠着主楼,就是专门给苏宴做室外活动用的。
苏荷伸手指了指商骁,对苏宴轻声道:“祁楼对每一个人都会笑,可是他只对我笑哦。”
他本以为,这个姐夫一定又是像以前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冷冷淡淡的,看他的目光也像看块石头。
苏荷被他逗得发笑。
报应啊。
对方点头,拎起花洒转身走了。
苏荷迟疑了下,接过去。
她笑了笑,嫣然漂亮。
小楼里专门负责清扫的佣人,看到苏老太太和苏荷的身影,那佣人迟疑地张开口。
这会儿,场地边的长椅上,商骁和苏荷并肩坐着。
苏荷伸手,把苏宴这只小鬼头抱起来到自己腿上,然后拍了拍身旁空出来的位置。
须臾后,他垂了眸。
和他对视两秒,商骁单手搭着椅背倚坐在那儿,默然片刻,竟轻勾了下唇角。
“很快就是你的第二个本命年了。商骁说的对,这些事情也该叫你知道了。告诉你没有别的意思,奶奶上年纪了,无所谓了,但是希望你别误会你的父亲——我们都是惊弓的鸟,越是手握资本和权力越是不敢妄动,你母亲的事情给你父亲留下太深的阴影——在你的事情上,他难免会过于苛刻。你要理解他。”
苏宴差点气成河豚。
“是啊,这是她的房间。这个房间呀,一动不动的,一成不变的,已经陪了我二十多年……”
苏荷眼睫轻颤了下。
于是他只能气呼呼地瞪着自己那个“阶级敌人”。
【苏荷,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啊?!】
“我,我矮。”
苏荷没有说话。
老太太在她身后开口说:“我年轻时落下过身上的毛病,上了年纪,受不得寒也经不起暑,劳着两代晚辈都随我一年四季地换居处——苏家许多处宅子,风格与设计各异,唯独有一点相同。”
“你还会拒绝?……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了么?”
“毅民,你是她的父亲,这件事应该由你来告诉她。”
苏老太太幽幽叹声:“后来,因为几桩莫须有的丑闻,被吸血蚱蜢一样的无良娱记群起而攻,最后因为抑郁症……自杀离世。”
老太太摆了摆手。
而他们面前不远处,小苏宴正在苦大仇深地做着引体向上,用苏荷的话说,“帮助小萝卜头尽快拔高”。
苏荷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微栗地看着手里那张相片,她的脑海内乱成一团,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这房间里的一切摆件,看了太多太多遍,也太多太多年,如今我闭着眼睛都能记住它们每一处的模样……说到底,我们亏欠她太多了。”
“……!”
苏荷想了想,压低了脑袋和苏宴凑在一起,“你是喜欢祁楼么?姐姐可以帮你要他的签名呀。”
场地后紧邻的主楼二楼。
“她是舒雅,上世纪末国内最年轻的影后——但是后来……”
坐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苏宴从苏荷腿上拎了下来,放到两人之间。
“……?”
看了一会儿,苏荷的注意力便忍不住飘去商骁那儿了。
苏荷迟疑地望了父亲一眼,最终还是上前站到老太太身旁,虚扶着她离开了这个房间。
“好你个小萝卜头,自己还没长够一米三呢,开始嫌弃姐姐矮了,嗯?”
苏荷眨了眨眼。
苏荷好奇问:“他都说什么了?”
“可偏偏它又是最容易被误导的……而法不责众,就算他们用自己的言语‘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只需要在她死后假惺惺地、自欺欺人地忏悔悼念几句,便能把忘了自己扔进井里的那块石头、便能把自己的一切罪孽抹去……”
苏荷一懵,“什么新姐——”
苏荷此时心神恍惚,顺着苏老太太的目光看向她手旁位置上的苏毅民。而直到此时,苏荷才发现父亲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了十分痛苦的情绪。
“?”
但苏宴显然还是不死心,又凑到苏荷身旁小声嘀咕:“姐姐,我新姐夫呢,你什么时候带他回来?”
窗外楼下。
“——!!”
“……”
“真的吗?”
临近中午,商家父母与商骁苏荷都留在苏家用餐。
“不是要欺负我么。”
“但有一件事,我拒绝了。”
直至苏荷睁大了眼睛。
苏宴气鼓鼓:
“而且,大概因为母亲过世太早的缘故,我对她没有什么印象,所以……对她的感情也不及您和我爸。”
老太太脸色都涨红了,声音也嘶哑起来。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刻着深沉痛苦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