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面上笑意强撑着,“……我没有。”
秦扶君猛地抬起头,额角的血管在她涨红的脸上绷紧,更让她充了血丝的眼睛看起来骇人。
“秦、楼!”秦扶君疯了一样地挣扎起来,她开始到处嘶喊着秦梁,“爸!爸你看见了吗!他连茹玉他们都要逼死啊爸——爸你真的忍心就这么看着我们母子母女被这个疯子折磨死吗……啊?!”
他眼一抬,看向秦梁。
听见声音,她笑意淡淡地垂眼,像是看一块垃圾或者别的什么,视线落在秦扶君的身上。
秦扶君挣扎无望,哀哀地与父亲对视良久后,终于慢慢点下头。
宋书指尖微颤了下,抬手接过。但她没有急着打开看,而是做了个深呼吸,将那份名单叠好收起来。
秦扶君蓦地一栗,表情再次狰狞起来——
“秦扶君——!”
“我真的已经快要忘掉了。”秦楼皱着眉说,“最开始我是想报复她、折磨她的,所以不是还把你拉进我的阵营里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秦情。从大学到研究生期间主修法律方向——我一定会确保秦女士你的余生结束在您应得的牢狱铁窗内。”
秦楼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转向宋书。“我知道你是怕我为你的事情和秦梁撕破脸,但我不怕。他人脉深广,如果他铁了心要从中作梗,你的计划也会受阻。”
宋书没有把话说满。
因为秦扶君背对着的地方,偏厅的门被人拉开,女孩儿安静地站在门旁,眼神无奈又难过地看着他。
秦楼知道她一切所想说的所想做的,所以他就像她在安抚他一样,慢慢压下呼吸、慢慢平息怒意。
走出来的老人的头发似乎都更白了一些,再也没了当年宋书初入秦家时见到的那副精神矍铄的模样。
秦扶君伏在地上呆呆地透过凌乱的长发,然后对上一双漠然的眼。
“我见过她。”秦楼平静地说,像是在讲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旁人的故事,“她去过孤儿院,正遇上有一次我被他们打得下不来床,好几处骨折,然后总是发烧,昏迷……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了好像半个月吧,所以他们没防备我。再后来,回到秦家看到她以后,我就制动了。”
“你也知道是在秦家,”秦楼蓦地打断了秦梁,“那在秦家之前呢?”
秦楼自然知道原因,但是他有点不想承认自己把蚌壳弄哭了这件事。
“你还想再见你儿子女儿最后一眼的话,就别逼我在这里亲手杀了你。”
不然……她的小疯子该怎么办。
他对不起他,他尽一切所能地想补偿他。那个孩子想要的一切他都给他,那个孩子再疯癫再可怕都没关系也无所谓。
秦梁叹声:“把名单给他罢。”
“就为了秦家的家产,你筹谋了那么多年,甚至不惜犯下那样的大案、还要为此杀人灭口——你说我是个疯子?秦扶君,你比我疯得彻底、更可怜得要死!”
“宋……宋……”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他这么多年寤寐思服求而不得的痛苦。
但他最终还是平静下来。
她眼瞳微颤,看着面前站着的秦楼。在皱眉之前,秦楼的神色平静而漠然——对身后那个世界里的、明明是切骨切肤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都漠不关心。
疯子没有同理心,他们学不会共情。
“你愿意保护秦扶君的根本原因,就是她是你的女儿,而且她没有真正动手伤害过我?”
像是被彻底激怒的野兽,疯狂几乎吞噬他眼底所有的理智,逼得他只想把面前这个女人撕成血肉淋漓的碎片。
秦楼迟疑了下,点点头。
秦梁让人拿来纸笔,亲眼看着秦扶君趴在地上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写出来。
秦楼起初暴躁难耐,然而越随着秦扶君疯癫的模样和声音,他看向地上的秦扶君的眼神越是冰冷下来。
秦楼本能地张开手臂,把“从天而降”的小蚌壳抱了满怀。
窗外的天色早就黑透了。
“不对、不对!你就是宋书!你就是宋书!你为什么还活着?!你怎么可能没有死——你早该死了!九年前你就应该——”
而直到此刻站在她面前,他才像是活过来了。她的手凉就能让他皱眉,让他担心,让他有情绪,让他……像个活着的人。
秦楼恣肆地笑:“我要做的事情,谁管的了?”
秦楼眼底那抹黑色的火焰再次剧烈地跳动了下。
“秦、秦情?”
宋书一怔,莞尔,“我今天没洗几次手的。”
那在很多很多年里都是秦梁心上的一道疤——他让他的孙子一个人流落在外,吃尽了这世上所有不该加诸在一个孩子身上的苦。
未竟的话声变成叫疼的哀嚎,秦扶君栗然地看着俯身到她面前的秦楼那张情绪微狞的俊脸。
秦楼伸手去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