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儿时而疯狂，时而绝望，时而落寞，似乎人世界所有的负面情绪此刻都在他这双眼睛里，投下了倒影。
况且，这年月没有百元大钞，三五百也有三五十张，搁在兜里也是鼓鼓一团，甚是不便。
心里存了此番繁复念想，黄思文全副心神皆在牌上。
说来，薛老三也不知道今晚怎么来得那么大火气，实事求是地说，姓黄的也没如何招惹自己，可自己怎么偏生看这家伙不爽，想往死了落这家伙的面子。
没奈何，薛老三拿她休息说事儿，于情于理，作为主人的老太太都得出言留客。
薛老三似乎懒得理那边的龌龊，将那厚实的一沓钱，扔进军大衣宽大的荷包里，站起身来，便要离座。
薛老三直言顶上，对周、孔二人，他是能打脸时，绝不下拒绝，更不下轻手。
可偏偏长达二十分钟的血战，直战至最后一张牌翻开，该死的六条始终没出来。
此外，这千好万好的薛书记，终归是跟自家闺女不可能了，而这看着有些不着调的黄处长，却是目前距离自家闺女最近的一位，总不能看着他大败亏输而逃，这人在自己家丢了面子，以后，还怎么好意思跟闺女相处。
可若是牌桌上，他黄某人靠本事赢的，则谁的人情也不欠。
“呵呵，薛向，你不过赢了一局，和了把大牌，就得意得忘乎所以了，不瞒你说，我生平就这点爱好，工资虽然不高，但拼掉一年的薪水，陪你薛向同志娱乐娱乐，还是玩儿得起的。”
欺霜无伴，抚鞍万屏山！
按说，黄思文单调六条，除了他手中的那张六条外，场外还有三张，且他自家占了四个五条，没了五条，谁能带得住六条？
可此刻黄思文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简直惨不忍睹，不说一秘，就是比那稍有赌品的赌徒，也颇有不如，这分明是输红眼，失心疯的症状嘛。
这当口，他也顾不得周、孔二人是盟友了，再是盟友，也没有平白无故动辄送他数百元的道理。
周道虔冷笑着出声了。
如此，孔凡高，黄思文，皆和六条，偏生一边三个，一边一个，四个六条占光了，又哪里去寻和。
谁也没想到黄大秘骤然爆发了，言辞激烈，行文夸张，隐隐见了粗话。
霎那间，心底的涟漪，如同雪原上的风，吹起细碎的雪花，无声无息地落在一个寂静的晚上。
孔凡高生生被憋了个面红耳赤，却死活不敢接口，好似他孔专员囊中羞涩一般，先前的叫嚣，看在旁人眼里，更成了笑话。
今次出门，他不过带了一沓钱，不知多少，但最多不超过六百，算上这会儿赢的七百，约莫有一千三百多元。
要说，孔凡高绝非诳语，事情就这么邪，他起手并无此种好牌，可没几下，就抓成这副模样了，更绝的是他和黄思文皆是条一色，把条子几乎占光，弄得他想大和改小，不作清一色龙七对，只作清一色七对也不是不能，生生和黄思文对掐而死。
薛老三心中已然有了答案，重重一叹，“好吧，玩小……”
要知道，黄思文可是省委一秘，光这个名头，就赋予了他必须时刻保持低调，谦逊，大气的责任，谁让这位省委一秘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代表着省委一号呢。
且血战到底又是战到最后一张牌的玩法，因此，不管是不是薛向放炮，总之，他黄某人和牌的机率是极大的。
卫美人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听在黄思文耳里，简直不是滋味儿，这哪里是教训，听着纯是像妻子在斥责不懂事儿的丈夫，别扭至极。
原来，乱战二十多分钟，孔凡高也是十三张满牌。
“黄处长，不过几百块，你输不起，我可以退还给你！”
说话儿当口，还用力拍着桌子，作懊恼状。
什么人呀，掉钱眼里啦，你懂不懂礼貌，要不要面子，哪有打牌之前，说这个的，这不是找骂么？
在黄思文想来，若是自摸，三家每人须得付他二百五十六，可谓一把回本。
知道黄思文指定对自己不快到了极点，孔凡高赶忙出声相帮，希图在下把牌局中，好好回馈下黄大秘，哪怕赔出去上千元，只要黄大秘高兴，那也值得。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该让卫阿姨好好休息了，我看今儿咱们就到这儿了。”
不成想，他方有了决断，始终脸上阴晴变幻的黄思文像触了电的耗子，霍然起身，瞪着薛向喝道：“要玩儿就玩儿到底，不过千把块钱，多大个事儿，你薛向丑话说前头，我也把话挑明了，不错，我黄某人这会儿身上就剩了二百六十六块，不过，你薛向把心放肚子里，今天不论输赢，该多少就是多少，实在不成，我给你打借条儿，总之，今天，谁认怂，谁不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