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谦让,显然是如小家伙几个一般,受过家里人特殊嘱咐的。
说起来,因工作需要,老首长早在中海安了家,平素也就宿在那边,独独每年春节时,仍旧会搬回梅园。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左道更靠近麦田,更重要的是麦田边上有那条梅园中最具匠心的回廊曲水。
要说也怪薛安远这做公公的不在家,让她这新媳妇儿山中无老虎,自己称霸王了。
薛向苦笑一声,转出门去,到储藏室,提溜了昨夜准备好的几份简单却又不失心意的礼品,便驾车出门去了。
计较已定,薛向便待出发,他原本还担心此去给几位大人物拜年,小烦人精会缠着要去。
本来嘛,哪个孩子不想要红包,只不过因为家庭管束,所以,才强忍着说不要。
薛向边赏看着沿街的热闹,边将车子开得飞快,只二十多分钟,相聚玉汤山四十多里的梅园就遥遥在望了。
哪知道去小家伙房间,打招呼说自己要出门时,屋里的四人正玩儿得热火朝天,几乎分不出精神打理他,就苏美人嘱咐他外出时,把大门上锁。
如此这般,那人头哪里还有少的。
哪知道,孩子们刚看见他掏出红包,便连连推辞,有个还后退几步。
要说,薛家如今的门第也实在高深,而通常这等高深门第,普通官吏是上不了门儿的,奈何薛家的情况特殊,薛安远是家主,却是薛向主持薛家大局。
好在东海终有干涸日,泰山也有刨秃时,十点十五分后,整整十分钟再没来人。
一望无际的麦田已经白雪覆头,皑皑如棉,越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柏林,便转上了竹林小道,未行十数步,竹林小道就分了岔,几乎毫无凝滞,薛老三便抬头跨上了左边那条。
他只好自己动手招待,哪知道这帮人屁股还没坐下,第二波拜年潮又涌了过来。
薛向心里盘算着该来的都来的差不多了,又抬表看看时间,已经将近十点半了,他知道该出动了。
说话儿,薛向又把红包伸了出来。
这不,薛向甚至还没来得及和来客一一握手问好,又有人到了。
盖好锅盖,抬抬表,已经快六点了,他又折回房间,叫醒了还在赖床的苏美人。
一别梅园经年,再度踏入此地,薛老三颇有些感慨万千。
如今是真不比早些年了,往年每到大年初一,这小意和小家伙恨不得半夜就醒了,各自挎了挎包,能兴奋得在堂屋里转上半天,静苦等天亮,好到处去拜年挣压岁钱。
他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早准备妥当的一叠红包,嘴上也笑着应和着过年话。
昨夜方下过雪,又逢年初一,银装素裹的城市,随处可见的大红灯笼,春联,年画,放眼看去,整个城市仿佛成了红、白交织的世界。
四人玩得热闹,薛向也懒得呵斥打扰,说到底,他是个内心柔弱、温情的男人。
薛向仔细想想,果真想起这帮孩子们来,六年前的正月初一,也是这个竹林边,也是这堆鼻涕娃冲过来给他拜年,开口就要压岁钱。
每次来梅园,薛向最想见的不是老首长,而是这条淙淙小溪,谁叫这条小溪一年四季,都如小马驹般欢快奔腾,实在喜人。
再说,以薛家如今的地位,除了那固定的几家,已经用不着刻意给谁拜年了。
谁成想,他刚行到岸边,便听见有人喊“叔叔,新年好!”
听见这悦耳之音,薛向心中的紧张感觉都舒缓了不少,脚下又快了几分,朝溪边行来。
这南妮正是老首长的孙女,南方同志的独女,她先前故意叫叔叔,就是装不认识薛向,免得听薛向唠叨你怎么认识我之类的烦人,这会儿改口,自然是对薛向这和善知趣的大家伙满意了。
好在他就有薛安远这政局委员专配的特别通行证,车快到梅园门岗前,他便取了大红的通行证,贴在玻璃窗前放了,一路越哨通岗,果真畅通无阻。
冬日早起,有人送饭床边,围被而食,那真是无边享受。
果然一众娃娃的眼睛亮了,那高个儿女孩歪着脑袋想了想,甜甜一笑,“谢谢叔叔,不对,谢谢薛向哥哥,我可听我爸爸说过你呢,我叫南妮儿,可别忘了哟!”
说话的是领头的高个儿女孩,看着和小意差不多年纪,说完话,还礼貌地给薛向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