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伸手打开了铁进把在自己臂上的大手，“瞧你老哥说的，市委又不是我家开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除了三岔口天桥下的方瞎子，我估计没人敢给你打这个保票。”
“等着我呀，两坛子够不够啊？要不我再弄两坛，大不了我姑娘不嫁了总行了吧？说话啊，实在不行，我这儿还有老家亲戚送来的香獐子，要不咱提溜一只过去？哎呀，我这儿还有两条绝版的哈德门，要不也提过去……”
听见一如自己心中所料想的答案后，铁进眼角都笑得起了褶子，他这会儿哪里还会嫌职务低，心中真是再满意也没有了。
薛向知道陈道林写这笔字的意思，无非是让那些请托送礼、跑官的家伙，知难而退，那句“谢绝工作性质的拜访”，不过是给访客留些颜面而已，没彻底生硬到不近人情。
“陈书记，您好！”
“探望，说得好，既然是探望，那我倒要瞧瞧你薛向给我提了什么礼物来探望，哼，礼轻了，我可不收！”
细说来，明珠市局的变故，铁进又怎会不挂在心上，没遇上薛向，没和薛家那位天神般的家主说过话，他铁进老老实实领着工资，在市局混吃等死也就罢了。
陈道林扫了两人一眼，眼神最后在薛向手中的两个用稻草结成的身子拴缚的通红酒坛上定住了，“探视领导，就送两坛酒？未免礼太轻了吧。”
常务副局长看着是和他铁某人如今的副局长在行政级别上平级，可内里权力差别，可是天差地远，这中间的差距，简直就是常务副市长，和副市长的距离。
一瞧这木牌，薛向乐了，这位陈书记还真是个雅人。
……
薛向比出个大拇指，赞了一句。
原本，他就一直想和这位薛家衙内好好亲近亲近，只不过一直没寻得机会，恰逢近来这位薛衙内在明珠搅风搅雨，虽然行为狂放，但这位陈书记却是看得相当满意的，这见面的欲望就越发强烈了。
倒不是薛向假意奉承，因为陈道林的确没有说错，因为花雕和女儿红原本就是一种酒，皆份属绍兴黄酒，埋藏地下多年，只待女儿出嫁那天开启的花雕，便号为女儿红。
“我若不说，你肯给酒？”
“你也知道这两坛酒寒碜，某人先前不还舍不得？”薛向没好气道：“得了，谁说是跑官儿呢，问你要两坛，一坛，我自个儿留着慢慢品，一坛拿去陈书记家，这钟点儿，没准儿还能赶上中午饭！”
“陈……陈书记好！”
可如今他已然摇身一变，成了有主有根的人物，再让他淡薄、不争，那是提也休提。
是以，这会儿，薛向方影影绰绰起了个头儿，铁进便闻弦歌知雅意，明了其意何指。
薛向眼角泛笑，“你老哥这明摆了是明知故问嘛！”
陈道林正待调侃薛向几句，可陡然鼻尖飘进一阵异象，他鼻子猛地耸动起来，急忙伸手捧过酒坛，眼珠子几乎快掉进去了，“这是至少十年陈的花雕啊！”
再看着如今的市局，洪察上窜下跳，恨不得都搬到郑新高门口打地铺了，其他几位副局长，局党组班子成员，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如今的市局恨不得都瞧不见领导来上班了，何也？都出去跑门路去了。
却说薛向步进陈家堂屋时，瞧见陈家的中午饭已经上桌了，菜式也极简单，四样家常菜，唯一的荤腥是碗韭菜鸡蛋。
薛向摆摆手，“我们知道您陈书记清风两袖，哪里敢提溜东西，这两坛酒是我新得的，一坛打算珍藏，另一坛原本也打算自饮的，可正巧听说您是酒国状元，得此美酒，我不敢自专，所以就自动送上门来了！”说话儿，薛向就拍开了一坛的封泥。
若真由毫无存在感的市局副局长，一跃成为明珠暴力系统的实际二号人物，铁进哪里还会不满。
欢喜未过，铁进又担心起来，没办法，人都是这样，事若关己，势必患得患失。
在陈家除了那位保姆模样的女孩，薛向也未见到家人，少不得就多嘴问了一句。
细说来，陈道林听说薛向到来，心中就有些欢喜，因为薛向除了是个相当入他眼的有为青年外，还有个了不得的家世。
一天薛向如是说，铁进立时苦了脸，“我说不带这么扯得吧，你还不如不说，让我这儿不上不下地干着急！”
薛向落落大方，铁进这会儿反而吃不住劲儿了，这不是能力的差距，纯系家世和底蕴的关系。
薛向不明就里，顺着她话音朝两边望了望，铁进一指右侧墙壁上写了正楷硬笔字的木牌，念道：“休息时间，谢绝工作性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