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这才瞅见夏家大嫂眼角湿润,似是泪痕,再看坐在大门边上,脑袋抵着椅背的夏家大妹,哪里还不知道这母女仨,定是又折腾出什么事儿了。
薛老三弄不清楚卫美人这土生土长的山城人,且学于斯,仕于斯,为何要一下子跳到这萧山来,更弄不清楚,卫美人今次这番调动,组织上是出于何种考虑,还是有谁暗中做法?
薛老三原本是没顾及到这个,还是昨天傍晚,小家伙从京城来电问他何时回家,说闲话时,跟薛向讲的,说什么夏二姐给她来信,说都饿瘦了!
薛老三不知道怎么挑动小妮子哪根神经了,换来她这番愤世嫉俗地怒骂,再看夏家大妹,一双眼睛已然肿成了核桃,显然方才和夏家大嫂闹得不轻。
哪知道薛老三三句拜年磕儿没唠完,文化局小礼堂的大门立时跟变了风车一般,开开进进,就没个停的时候。
再细细一阅,薛老三忽然发现卫美人也是颇有来历之人,光看那条从山城大学中文系毕业,便直进蜀中省府办公厅一条,便能瞅出端倪。
夏家小妹背坐在椅子上,闻声亦不回头。
夏家大嫂和夏家大妹还好说,可那性子不定的夏家小妹早就受不得油水稀少的家常饭了。
想来也是,今年可谓是萧山建元来,最辉煌的一个新年,有太多值得大书特书的喜事,不仅得了丰收的农民兄弟,有了庆祝的热情。
薛向正尴尬间,夏家大嫂忽然怒了,奔到近前,狠狠戳了夏家大妹一指头:“你个死丫头,没事儿就瞎咧咧,早知道老娘就不送你读书了,读读读,读了一肚子歪词儿,满嘴乱跑气儿,从明个儿起,你就甭读了,老老实实准备嫁人,败家孩子,老娘是养不起你了……”
而各种会,自然少不得各种领导,而请来哪个领导更关系到该单位的脸面,显然到场的领导也多,份量也足,该单位越有脸面。
一念至此,薛老三又进了菜场,买了小半扇猪肉,这才骑着自行车,朝夏家飙去。
说起来,也怪薛老三,他这家伙喜欢联系群众,不爱联系干部,只知道春节到了,各单位在发年货,弄得挺热闹,并不知道大伙儿都鼓着劲儿在操持春节联欢会。
薛向本来就是想好好乐呵乐呵,瞧瞧乐子便了,浑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这老干会上,团团一鞠,礼数便到,省了大麻烦,当真妙不可言!
叮铃铃……
薛向按响了铃铛,吆喝道:“若真,接菜喽!!!”
很显然,谁都知道萧山县最有份量的领导是谁,是以,年关的最后十多天,薛老三的办公室简直快成了跑马场。
再加上,他前世久闻东北二人转的大名儿,却从没见识过,于是,便抱着瞧乐子的心态去了。
人家只知道混得最差的文化局都能拔了头筹,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跌这个份儿,各单位甚至都不发什么邀请函了,干脆直接组建了游说团,来薛书记办公室隆重邀请。
中午,回食堂点了几个菜,用小食盒装了,便直奔夏家。
腰包丰鼓了不少的单位,也开始热闹得发放年货,或者准备春节晚会,更多的自然是准备年终总结大会。
一个两个,薛老三还客客气气地婉拒,说什么工作太忙,望同志们见谅云云。
今次,等了半晌,不见人来,亦未听见声响,可堂屋的大门却是敞开着的。
偶然机会,薛老三在办公桌上,瞅见了县文化局发来的邀请函,邀请他参加县文化局主办的联欢晚会。
薛向话音方落,夏家大妹忽然抬起头来,接茬儿了:“当官的就是好嘛,什么都发,你一个小小的办事员,过年都能分这几十斤肉,不知道那些大官儿们该又分多少,哼,金樽美酒千人血,玉盘佳肴万姓膏,烛泪落处民泪落,歌声高处怨声高!什么狗屁薛裕禄,我看也是个五谷不分,万世不理的混账官儿……”
这天上午,参加完国建一个副局长在萧山港主持的阶段性工作报告大会后,薛老三彻底松快下来,明天便准备启程回京。
可这帮家伙一聚就是半屋子,个个言辞恳切,舌灿莲花,偏偏又有狗皮膏药的韧性,终于老三爆发了,桌子一拍,吼了句“滚”!
哪知道夏家大嫂刚转过头去,夏家大妹忽然冲地立起身来,冲薛向道:“薛向,你有钱没,借我五百块钱,五年后,我还你五千!”
这天已是腊月二十三,还有七八天的时间,就是农历新年。
往年在这个时候,薛向已经在京城带着三小熬腊八粥了,今年因着萧山建港,诸事繁杂,不管是地委还是码头,各种会议一大堆,偏偏有些重要领导参会的,还就认准他薛某人,费书记和钟县长压根儿不好使,没办法薛向只好撑着,想逃也没空子钻。
若真是大事儿,薛老三又怎么可能视若不见,置之不理,毕竟在夏家住了快两年了,就是一般的房东房客,也住出了感情,更何况这般混在一起用餐,跟半个一家人也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