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已然凋零,战火焚烧过后,楼宇抑郁阴暗而沉默无言,绚丽璀璨的尘俗世界褪色为毫无生气的死灰色,阴影弥漫大地,似乎是城市正在渗出黑色的油污,置身混凝土的巨林中,能感受到的只有寒冷与孤独,甚至绝望亦在冷硬的建筑群中滋生,维克市已经沦为陈旧的墓碑群,人类则是偶然在墓碑上爬行的虫子。
难民已经被联合战线接纳入地下掩体,而联邦复国军同联合战线正与赎罪党在城市外围展开鏖战,除去少数驻守在城内的陆航部队,人民反抗军则大量分布于城市中。
2070年7月1日午夜11:20点,维克市,勘察亚区。
人民反抗军的领袖约翰戈尔逊站在楼宇上鸟瞰整座城市,城市被云海吞没,不见广袤的国土,但戈尔逊认为,昔日繁华的火星奇迹并未死亡,它就在一年前,就在这片土地上,甚至就在云海之下仰望着他。
戈尔逊是前华尔撒联邦陆军中校,在波威顿市加入人民反抗军并领导人民反抗军,戈尔逊认为人民反抗军仅靠思想的觉醒与崇高的觉悟无法平定华尔撒联邦的内战,人民反抗军必须要有自己的武装力量,便召集大量华尔撒联邦前军官加入人民反抗军,将人民反抗军武装起来。
“领袖,我们的装甲力量还是不足,在k12区和k4区均有赎罪党步兵渗透,我们虽然采取二五战术(二五战术,指两名有军事基础的人领导五名无军事基础的人进行训练作战),但无法弥补我们实力上的缺陷,我们步兵与敌人步兵的战损比至少是6:1,我们需要6名人民反抗军才能干掉敌人的一名步兵。”
“这是场艰苦的战争,同志们必须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胜利,但付出惨重代价后赢得的胜利远比失败更甘甜,我们必须胜利。人民反抗军的战斗力来源于对理想主义的热爱与信仰,只要那理性主义世界曾存在过,我们就不会放弃反抗。告诉同志们,装甲部队将很快入场,务必坚守防线,不惜一切代价消灭任何敢于进入勘察亚区的敌人!”
“那么,斯博罗区的联合战线与联邦复国军怎么办?”
“一旦打出信号弹,我们就立刻从两翼向赎罪党进攻,进攻部队按原计划编排待命,攻击前锋为轻装甲部队和重武器部队,他们撕开缺口后,轻武器的步兵迅速进入缺口——与带有大量远程火力的赎罪党远程交战并不是我们的优势,但如果是将交战距离拉扯到肉搏战,我们就能与赎罪党回归到一个相当平衡的战场上,肉搏战毫无疑问是残酷的,但每一个繁华的时代都是由血肉与骸骨巩固的!”
八架隐形直升机继续执行着特种跃进打击战术,阿特兹区,斯博罗区的领导层均被斩首,它们已势不可挡。
一处人民反抗军岗哨内,人民反抗军的士兵忽然感到眩晕与头痛,岗哨内的守军在同时间全部倒下身去,一部分人直接昏迷在原地,另一部分人则能够缓慢地爬行,但如同处在离心机中训练的的强烈不适让他们失去作战能力,在短暂挣扎后昏迷。
是隐形直升机的反步兵次声波攻击——它在沉默中将岗哨完全瘫痪,瘫痪后野战队立刻投放十名特战队队员,坚硬锐利的身影翻飞在楼宇间,似乎他们只是误入墓碑群中的几只黑鹰。
昂萨尔手持消音23mm手枪向岗哨内眩晕的守军射击,第一枚子弹精准命中昏迷守军的前额,第二枚子弹则打穿另一名守军的脖颈。
见无论如何射击守军都不再有反应,昂萨尔降落地面,走到一名昏迷的守军面前,而后向着守军的右肩踩下。
稍稍施力,在普通睡眠状态下的人便会苏醒,但眼前守军除去因呼吸而微微颤抖的鼻腔,并没有任何反应。
加大力道,铁靴落下将守军的右肩踩碎,血肉炸裂后溅到守军的脸庞上,但他仍然沉沦在幻梦中,不知晓他的身躯正遭受摧残,任由血液与碎肉顺着脸庞上的线条勾勒出鼻与唇的形状,而后渗入衣领浸湿大衣,但岗哨依旧沉默。
昂萨尔跃起,用外骨骼足部的固定装置倒吊在一栋楼宇上,俯瞰整座城市,结合渗透而来的情报,昂萨尔迅速锁定勘察亚区的地下掩体,特战队利用钩锁在城市间回荡前进。
诅咒已经降临勘察亚市。
一颗北方的红星冉冉升起,但在世界至暗时刻下,它不是明星,而是一道狰狞的血红色伤疤,在飘摇的城市上空摇摇欲坠。
一枚信号弹,代表人民反抗军已向赎罪党的部队发起冲锋,无异于向地狱边境前进的冲刺。
红光照射在昂萨尔面庞上,使他的容颜更为深邃幽暗,阴影与高光交融,构筑出一层可怖的神性。
掩体中,两名人民反抗军士兵操纵着重机枪击毙一名出现在射界中的赎罪党士兵,65mm炮弹毫不费力地炸飞赎罪党士兵的上半身,但赎罪党士兵手中的机枪却也将机枪小组中的两名队员击毙。
两名人民反抗军重新接替死去战友的位置,装弹手的脸庞略显年轻,面对沾着碎肉的弹链,沉重的65mm炮弹数次从手上滑落。
但一切反抗早已失败。
天花板上忽然迸溅出数枚子弹击穿火力点,特战队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降落到火力点上方,将火力点击穿,昂萨尔手持一把23mm消音手枪倒悬高楼,枪口弥漫着未散的风暴,但极为稳固的站姿使得他仿佛不是在倒行,而是整个世界都在颠倒,唯有他能安定其身。
而在倒吊神明的身影后,是一片废墟,虽然这座城市在战争以来饱受炮击,但唯有特战队清洗后,它才算真正死去,点对点的清除比盲目炮击的效率高过太多。
并且,特战队之所以能够绕过并解决密布的火力网,正是利用感知造成,先进的战场态势感知仪器让他们得以找到每一个火力点,乃至整个火力网的死角,若是说特战队与勘察亚区的火力网正面对抗是在用针对抗鲨鱼,那么此时从缺点突破便是用针去刺穿海绵。
阴暗深邃的天空中飘起苍茫缥缈的白纱——下雨了。
冰凉的雨水碎在受伤装弹手的伤口上,或许雨水中掺杂着某位湖边死去战士的鲜血,但此刻已被稀释至渺茫。
“很年轻的灵魂。”昂萨尔下视装弹手的身躯,他看起来不过17岁,甚至更小:“但一切受到旧社会罪孽渗透的灵魂,都必须灭亡,这是宿命,也是觉悟。”
再次飞跃城市,鬼魅般的身影正是飘摇时代中不祥的幽灵,辗转火力点的死亡视界之间,特战队降落在城市中央,而他们身后,是更多的黑影伴随雨点落下——它们便是被破坏的工事与死去的士兵。
特战队一路杀入人民反抗军领袖戈尔逊所在的掩体中。
据说,戈尔逊在面对特战队成排的枪口时,他很平静——自从他加入人民反抗军,适于华尔撒联邦的内乱势力斗争到死时,他便已接受人民反抗军悲壮的命运,但他并不畏惧,他知道他死去后定会有万千人成为他,超越他,去领导华尔撒的人民跨越漫漫长夜。
戈尔逊缓慢地将冒着热气的一杯水挪开,苍老的容颜已不见黄金时代的欢笑,但却镀上来自一个国家使命的沧桑厚重:
“你们杀死我,说明你们害怕我,你们害怕我,就说明我们的革命不会停止。”
“更多是敬畏。”昂萨尔诡异的神性从未消散:“你与我一样,都是为反抗什么而生,但终是去向不同的奇点,人类将历史的错误延续到现在,这必须要以一场暴力的战争颠覆一切。”
“你所谓的理想莫过于更高尚的欲望,你所谓的梦想莫过于更正义的贪婪。”
扳机落下。
至暗时刻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