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0年7月1日,维克市北部,阿特兹区。
一名难民小女孩抱着泰迪熊跳下台阶,她穿得很厚,羽绒几乎覆盖她整个脸庞,只余黑若水晶的双眸裸露在外,她的羽绒服和羽绒裤都极厚,长靴的顶端吞掉她的膝盖——火星因磁尘扰乱带来的小行星群遮挡阳光而温度快速下降。
一辆坦克从女孩前方的泥土路上驶过,引擎作响如海啸来临,成年人面对如此巨物都会从本能上感到恐惧,而女孩早已习惯这一切,她搂抱着泰迪熊玩偶,目送着坦克远去。
阿特兹区是真正的伤心地,处于秩序与混乱的交界处,命运亦随之回荡飘摇,就在一周前,边缘地区的极端组织在一列火车中装满1200吨炸药冲向阿特兹区,联合战线的坦克将火车击毁在阿特兹区5千米外,但相当于1200吨炸药爆炸所产生的震爆让阿特兹边缘的人几乎都患上短暂耳鸣。
如今,阿兹特区大面积改为战壕网络以及应急机场,灰黄色的土地上是数百道深刻的伤疤,面对来自华尔撒势力的冲击,一部分难民选择向维克市中部迁移,而一部分,选择留在故土。
只是一阵微风掠过。
微风微风
地面上刮起一道巨大的尘旋风,一枚几乎完全不产生噪音,雷达反射以及尾焰热量的导弹掠过地面,卷起横跃黄土的龙卷风,径直击中一辆自行高炮,球状的白雾扩散而收缩,将自行高炮炸成一面盛开于地面的扁平铁花。
砹式炸药的闪光猛烈迸发,一名联合战线士兵迅速将女孩扑倒,光芒裹挟巨量热辐射而来,直接将裸露在外的皮肤部分烧伤。
“空袭!有空袭!”
“雷达上什么都没有!”
“该死!切换到光学瞄镜!”
“光学瞄镜也什么都没有!”
渺远的天边窜出一道尘雾——是电磁火箭弹窜出电磁弹射管时迸出的碎屑,但尘雾诞生之处却只是一片风起云涌的天空。
一枚火箭弹击中楼宇,灰黄色的混凝土泥石流便从建筑中崩落,滚落的砖石反射着飞溅尘灰中隐约的火光,为崩塌的楼宇蒙上一层黯淡的黄色光晕。
一辆自行高炮立刻扯开伪装布向开火位置射击,但弹道穿过一片虚无——袭击者早已规避机动。
“外围的巡逻战机都去哪里了?呼叫支援!”
“敌人是幽灵么?”
自行高炮内的操作员感到一只不可名状的幽灵徘徊在上空,75mm近防炮射速也苍白无力。
一串140mm机炮炮弹猛地从自行高炮右侧抽打而来,连绵的巨响中,整个街区都化作一道高耸的灰色尘幕。
两辆自行高炮向开火处射击,倾斜交叉的弹道在空中形成一道倾斜的十字架,在交叉处有细微的天空剥落,一片水晶模样的反光碎片从空中洒落。
自行高炮立刻对反光处开火,连续的75mm炮弹竟使弹着点的天空燃烧起来,而后天幕的烈焰中赫然出现一个棱角分明的黑色直升机,一侧机翼被数百发75mm炮弹折断,不受控制地向地面跌去。
坠落后三辆装甲车立刻将残骸包围,一名军官佩戴上隔热手套,附身捡起一片相对完整的碎片,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碎片表面:“这是一块做过光学隐身处理和雷达隐身处理的装甲板,华尔撒联邦成立前20年就有人提出要研究它,但项目并没有得到支持,我亲眼目睹那场和平年代下荒诞的战争剧,现在,我们的防线摇摇欲坠。”
军官回首望向阿特兹区,防线中的铁丝网与枪炮为苦难大地铺上银色的碎发,但它的牢固终是虚伪的。
八架隐形直升机同样绕过防空网络,地面上是道道奔涌不息的尘流,其中裹挟的是由装甲车组成的攻击前锋和由自行高炮及防空导弹组成的纵深防御,任何一只同时代的直升机编队都难以在正面与其直接对抗,但他们要面对的是掌握华尔撒联邦科技结晶的巨型乱党——赎罪党。
“3号编队,2号编队均已在阿特兹区北部完成牵制,1号编队,投放特战队,直升机随行掩护侦查。”昂萨尔下令,他的高傲无人能及。
八架直升机逼近阿兹特区的区政府——一栋形似碉堡的圆顶出现在高地上,圆顶半埋土中,表面并不平滑,而是披挂大量装甲,犹如黄土中一颗古老的龙蛋,周遭地势开阔,有装甲车与低空直升机巡逻。
两架直升机在区政府建筑周围展开轰炸,佯攻建筑北侧,其余六架直升机瞬间从防御空隙中钻入。
他们的光学隐形使得他们本就诞生于天空,雷达隐形使科学技术的金字塔顶跌落深渊,独特的声学隐形虽然大幅降低螺旋桨功率,但使他们的轰鸣销声匿迹,他们是徘徊于苦难国土上的鬼魅。
为防止轰炸吸引守军导致佯攻带来的战机付之东流,昂萨尔伴随9名特战队索降建筑北侧,唯有降落时激起的轻薄尘雾能证明他们的到来。
昂萨尔率先用一支大口径消声电磁手枪击毙守卫,其余队员同步射击,建筑南侧所有人倒下和昂萨尔开枪间的时间不超过半秒。
佯攻的直升机极好的混淆守军视线。昂萨尔从腰间托出一个半径20厘米的圆锥状物体,将地面贴在墙壁上,而后迅速散开趴伏在地。
5秒后,圆锥状物体的空心破甲高爆战斗部激发,砹射流将墙壁化作尘埃,同时昂萨尔开启短程电磁干扰系统,干扰建筑与守军的通信。
破开墙壁后,特战队队员将十二枚85mm温压榴弹射入建筑内,十二声沉闷的滚雷后,高温区与真空区在室内肆意扩张着,建筑内守军的皮肤与骨骼瞬间被高温蒸发,而真空区并非只带来窒息,真空环境使人眼球暴突,血管浮现在皮肤上,血液渗出血管使皮肤呈现古怪的青紫色,而真空区被湍急的气流重新填满时,风只是在吹拂无生命的残躯。
昂萨尔率领特战队占领房间内支配点,击毙几名回防的守军后继续推进。
一队士兵在楼内构筑简易掩体阻拦,但随后整个走廊都被特战队的白磷手榴弹烧焦。
当回防部队还未构筑第二道防线时,装备防毒面具的特战队已经冲破火焰主动攻击,昂萨尔手持34mm突击步枪,连续而精准的射击让走廊中迅速散开一片血雾,一名侥幸活下的士兵手持刺刀刺向昂萨尔,昂萨尔右手擒住士兵手腕,而后压迫其向后弯折令手臂骨折,而后回拉使士兵的右臂缠住自己的脖颈,最后将刺刀推入喉管内。
建筑内的残余守军都欲构筑室内防线,但特战队几乎是以跑步的速度推进,威力巨大的34mm子弹能直接射穿墙壁,在连续射击的情况下能炸碎一堵墙,射速达到每分钟1100发,能够击穿45mm钨板,电磁发射使他枪械不会产生任何后坐力和弹壳影响射击精度。
区政府建筑中的一名军事负责人听到枪声逐渐平息,但他早已明白那并非友军取得的胜利。
当外骨骼装甲棱角分明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时,他感觉自己在面对神明。
“可惜的是,你们从始至终一直被蒙蔽在虚伪的幻想中。”昂萨尔呢喃着,在他心灵的广阔国土中,唯有一片伤心地。
“虚伪的幻想?”求生欲战胜一切,负责人向腰间的手枪摸去。
“人类在20世纪死于战争,在21世纪死于理想。不可否认世界的确年轻,一切都可以去尝试,但人类的前进不能以我们为代价。你是来自地球的么?”
“是的。”
“地球为了前进,在火星上建立一个新的国度,但从未想过他们会给火星上的新生儿带来多么深重的苦难。你们不是在养育一个新生儿,而是直接把他扔到野外去,你们引以为傲的政治制度,早已把华尔撒腐蚀得千疮百孔,你们称你们的信仰为神赐之物,但随之而至的隐形的信仰冲突,你们将你们所骄傲的一切给予我们,但仅仅是为人类那无意义而纯粹到愚蠢的理想。这不是理想,这是在把一整个国家当成试验品,现在,虚伪的和平与虚假的理想早该结束。据传闻,你们组建人民反抗军去抗击敌人?”
负责人沉默不语,只是战栗着颔首。
“我们也是在反抗华尔撒愚蠢的政治制度,但意见从未被采纳过,我们的罪行只是因为我们第一个站出来,人民反抗军的荣耀只是因为他们第二个站出来。种族,信仰,伦理,政治,人类以为它们能将火星塑造成乌托邦,但过度理想化的后果便是乌托邦变为炼狱,地球可以重新尝试,但火星上的人民不可能,我们要在火星掀起一场革命,在人类文明中掀起一场伟大的革命,我们要向地球上的人类证明,个人的先进远胜于集体的痴愚!”
圆顶中回荡着最后一声枪响,螺旋桨挽起最后一缕沙尘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