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压迫的社会中献出血肉与灵魂,在疯狂的城市中燃烧年华与思想,在堕落的阶级献祭自由与人生,仅为麻木和平能短暂庇护自己一瞬——这值得么?
卓越领先之下是多少血汗?功成名就之下又是多少尸骨?
这就是他们所期待的和平么?
麻木,呆滞,可悲,无辜。
死去的活着胜过活着的死去。
合众国和俄联邦也相继进入波威顿市,开始与联邦复国军正式交涉。
咆哮的坦克和轰鸣的武装直升机仍未唤醒这座腐烂城市中的人民,数百吨的坦克碾过公路,整个大地都在颤抖,但依旧未惊醒宿醉的人们。
2070年5月11日,波威顿市。
“合众国驻华尔撒天文台观测,三天之后,将有大量强磁性小行星掠过火星轨道,造成通讯失灵,电力中断等情况,另外在其期间请尽量远离金属物品,切勿外出。”费列格将文件摊在桌面上:“不过如果我们使用光缆和激光进行通讯,问题将得以解决。”
“没那么简单,九州驻华尔撒天文台观测到微弱的磁力波动现象,他们使用纳米铁片测量强磁性小行星的磁性,结果是纳米铁片出现轻微偏转,且随着强磁性小行星的逼近,纳米铁片的偏转幅度还在增大,这也是合众国天文台让我们远离金属物品的原因,我国天文学家将其正式命名为以太磁暴,事情比我们想象得糟糕。”
“别担心,一切问题都会交予那些科学家解决,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不损害波威顿市与其他势力间利益链的情况下,将波威顿市作为第二阵地。”
窗外传来婉转动听的歌声,使得城市更加如梦似幻。
“这应该是九州的歌吧,有些年头了,你还能认出来吗?万瀚古舰长?”
“是<漫步人生路>,很经典的歌曲,我听我父亲说他会用粤语唱这首歌。”
“这首歌貌似是上世纪八十年的,将近一百年,那个时代一定很浪漫,很梦幻。”
“比这个时代好很多就是了。人一直怀念过去,我爱过去一秒,不爱将来一秒,同样不喜欢现在一秒,但在现在一秒钟,我要将过去一秒怀念一遍,然后用未来一秒怀念现在一秒。也不知道我父亲是否还在怀念那遥远的1980年。”
“但人类终归是要前进的。我们可以往回走,人类的历史不能往回走。”
“是啊。不过看看这火星。铮云同志告诉我,火星现在以省,市为单位分裂,一些省市沿用原先政治制度,暂且保持稳定,有些省市类似波威顿,以高压铸就辉煌,还有被宗教占领的省市,被极端思想占领的省市,甚至还有一个市结合石碑上的文明自缢理论,认为科技将导致人类灭亡,开展去城市化运动,全市几十万人全下田耕地去了”
“有低谷就有高峰,况且,我们现在还算安全”
音乐再次回荡在波威顿市粉红色的天空中:
费列格来到街上——尽管城市由血汗铸成,但依旧无法否定它畸形的美丽。
自火星与地球断联后,费列格很久没有与繁华相会。
走出楼宇,霓虹灯在磁暴来临前宣泄着最后的疯狂,街区上是穿行的坦克和汽车,在霓虹的照耀下披着紫色幻影,这梦就如此延续,距离梦醒遥遥无期。
费列格身穿风衣,在醉生梦死的城市中显得格外自由悠闲,在灯光海中辨别红绿灯的颜色,穿过街区和马路,奔跑着来到一家饮品店前,拾出褶皱的一百美元买一瓶700ml的白兰地,熟练地拔出木塞,饮下烈酒,享受着现实的痛苦与城市蜃楼的梦幻交融。
一名宿醉者依靠在饮品店外,费列格对此毫不惊异——波威顿市中都是不分昼夜的宿醉者在街头沉睡,他们的身躯与思想几乎同死尸无异,人们甚至认为他们会永远地醉眠在城市的一角,终不会醒来
但那名宿醉者向费列格伸出一个污脏的玻璃杯,琉璃盛着不属于底层者的紫色蜃楼,干涩的双唇颤抖,音节在唇齿间被碾碎,发出的声响似乎是在呕吐死去的灵魂。
费列格将白兰地倒入玻璃杯中,宿醉者缓慢地将烈酒倒入咽喉,酒水的灼烧无疑为他带来痛苦,似乎是在极度饥渴时直接将滚烫的开水倒入咽喉,但宿醉者认为剧痛后的麻醉方为救赎。
“是白兰地么?谢谢你”宿醉者沙哑的声音如同梦呓。
“你是我见到唯一醒来的宿醉者。你认识这种酒?”
“当然在国家崩溃前,我最常喝的就是白兰地,都是云烟罢在流亡中我丢失所有,在这里饱受压迫,我已经不在乎下一个上台的是什么是在束棒上插着斧子的古罗马执法官吏?亦或者是高喊‘genocide!’的偏执者,我都不在乎!生死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最有意义的是酒精!”
“你都经历了什么?”
“经历了什么?可笑的人生。在爱情里,波威顿市的人不在乎枕边人是国家总统的妻子情人还是adolfhitler,在事业里,人也不在乎所剥削的,所为其奋斗的是一只猪还是一个人!要是这个世界也能喝酒大醉几百年就好了别以为这样的经历很奇怪,看看其他路边的醉宿者吧,他们曾经和你一样,也是怀揣着理想的英雄。”
“你有试过逃么?”
“逃,我又能逃到何方?举国目前只有这一处安全,其他地方早已被战火摧毁,虽然和平由我们的血汗铸成,但它依然是最好的和平!”
宿醉者喝完白兰地又沉沉睡去,再次将肉体与灵魂埋葬在城市中。
这就是他们所期待的和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