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里,弥漫着雾蒙蒙的水汽,周围的阴暗四处,处处泛滥腐朽难闻的气息。
而身穿白色囚服,脚套锁链的烟岚衣,双手抱双腿,一直蹲坐在那暗无天日的,牢房处的一处角落里,久久沉默不语。
“烟姑娘,烟姑娘?”
此刻,烟岚衣的耳旁边,传来一阵些许熟悉而苍老的声音。
她缓缓抬头一看,居然是穿着灰色衣裙,也就是沛海的母亲——石氏。
“你来作甚?”
烟岚衣发出声响,沙哑得不成样。
她冷冷询问着,
“我杀了你儿子,你还来看我?”
石氏没有回答她的话,她只是弯下身子,将刚提的一盒饭菜放于牢房门前。
她侧身站着,望着远处那黯淡无比的烛光,自顾自的述说着:
“烟姑娘,我家胥儿,他从小是个善良听话的好孩子。”
她语气顿了顿,眼里含着浑浊的泪,不忍再提往事,
“在他七八岁之时,却早已懂事的,帮娘亲怎么磨豆子,怎么点豆腐,怎么煮豆腐,怎么吆喝卖豆腐。他就是想着,让自己的娘亲能少干点,能少累点儿。”
说到此处,她面色欣慰一笑,语气尽显温柔之意,
“有一天,胥儿对我讲,他一直听说那岳麓书院,是一个不论世家和平民出身,都可以去的地方。”
“他想求黎山长,能让他进去多读书学习,能考取功名利禄,这样有了地位和钱,他就觉得,我不会那么累了。”
此时,石氏含着的泪水,缓缓流淌出来,浓浓悲恸与后悔之情缠绕着她,
“可娘亲又怎会在意这些,我永远都希望,我儿快快乐乐的,长大后,能娶个娘子,生个白胖的小子,能安安稳稳度过一生足矣。”
“既然鸿胥去意已决,我也是支持他的。”
后来,石氏沉默半晌,缓缓转身,久久盯着烟岚衣,继而道,
“烟姑娘,虽然胥儿看起来开朗,实则他的内心深处,是个极度自卑的人。说实话,鸿胥从未与人真正交过心,哪怕是,他最好的舍友徐逢春。”
“他每每写信与我同说,徐逢春与他虽是知己,可他徐逢春是世家出生的子弟,身份地位高贵,人也聪慧过人,早早已过贡士。”
“胥儿向来有自知之明,他与我说,不是他这样平凡出生的人家,可以攀得上关系的。”
石氏盯着烟岚衣,那语气越发阴恻恻得厉害,
“我曾多次劝说他,交朋友知己,不论高低贵贱,只论品格高低。徐逢春既没有看不起他,为何始终不能释怀?”
烟岚衣打断石氏的话,站起身来,大叫大嚷:
“够了!不要再说沛海了,我恨他,也不想听你的废话!”
“你到底是何用意?我既已入牢,不久五日后,当堂问斩,你既为你儿子报仇,为何还来纠缠于我?”
石氏那既悲悯,又无情的眼神,望着烟岚衣:
“孩子,你可知,我为何讲这些,你说你喜欢胥儿,可你从未懂过他的心意!”
“你可知,胥儿就只想对你坦白真心。他一直中意的人是你,不是王家的女儿,王意灵!”
听见此话,烟岚衣踉踉跄跄的,往后倒退了几步。
她的脸色惨淡不堪,眼眶的眼珠,瞪大得十分凸显,那嘴唇也发紫发白的,颤抖着。
倏然之间,烟岚衣脸色铁青,又急匆匆的,跑向那石氏面前。
她的双手紧抓着牢门柱子,忍不住发抖,话语结结巴巴: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他明明不喜欢我的,他喜欢的……是王意灵。”
“那胥儿既已知晓,王姑娘不喜他,为何还要一直留着这半块玉佩?”
石氏流露几分凄哀孤冷,她凝视着烟岚衣,将越莘给她的玉佩,摊开在她面前,
“一月十五那天,胥儿回到了家中,他跟我说了好多话,其中他对我说,他喜欢了一个姑娘,说那姑娘的名字,叫烟岚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