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还是不吃，这是一个问题。
谢文洲走在前面，瞅了瞅，隐隐作呕。他对猪的印象不佳，总觉得这个东西带着屎气。让他吃，真要了命了。可是他又明白，不吃这个东西，这一关他过不去。
他深深叹息，盛了一碗，暗道，“这个军校，不好进啊。”
可正是因为难得，进去则有更大好处。
他不是谢安长子的孩子，顶上还有兄长，若自己不找出头之路，则前途晦暗。
眼下是一良机，不能错过。
于是他闻了闻，感觉并不腥臊，便咬牙吃了一口。
咦，还挺香，不是说有怪味吗？
香味抵触着心中既定印象，一口接着一口，他心中竟疑惑：猪肉真是贱肉吗？
他是个聪明人，并且相信自己的亲身体会。像他这样的，往往比普通人更早破除成见。并且他还深思：袁天青这么做有何目的？
他想到很多原因，想到生意，想到恶作剧，想到百姓，都不能确定。
于是又一叹，暗道某人心机深沉！
有像他这样懂事的聪明人，就有不长眼的。见到猪肉二字，如同见到活着的豺狼虎豹，畏而远之，以至于喝汤度日。可是既然开始了，怎么可能只有一顿？中午，猪肉炖豆芽；晚上，猪脚炖豆子；第二天一早，猪油拌饭……
嚯，终于有披甲者受不了了，拍案而起，骂道：“袁天青，兄台，吾等是来投军的，不是来受辱的。你如此做法，会伤了军士之心。”
袁天青理都不理，好走，不送。
但那人却不想好走，骂道：“吾今日必要跟你理论理论。”
“理论什么，赶紧滚蛋。”袁天青赶苍蝇似的挥手，见他还是不走，便骂道，“你连猪肉都不吃，真到了边疆寒苦之地，还指望你会与军士同甘共苦？像你这种人到了军中，就是为了作威作福，谋取军功，升官发财的，不光不能打敌人，还会拖累自己人。你们到了军中，只会制造矛盾，给我军制造更大的伤亡。赶紧滚蛋，以后也别想着投军入伍。你不是那块料。你不往里凑，不作威作福，就是为军队做贡献了。”
那人辩不过，却仍以为自己有理，只是口拙，强辩道：“吾回去必定告你。”
“快点去告，我等着。”袁天青无所畏惧。
并且他再次加码。当他知道那位因不吃猪肉而被赶走的士兵真去告状了，他请慧云公主把奏折上的内容抄写一遍，等午夜子时，敲锣聚兵。
面对松散的士兵，他骂道：“看你们一个个的熊样，看看精英组是什么状态？若是真的在打仗，他们能活，你们现在这样乱，就是给敌人当靶子的。都给我回去，穿好衣服，整理好内务，一炷香之后，再在这里聚集。”
一炷香够久的了，尤其他们还没学内务，搞了个差不多，衣服穿整齐了。
袁天青才说：“之所以把你们叫起来，是因为有人弹劾在下，我请公主派人帮我抄了一份，现在给大家朗读一遍。一号，谢文洲，你来读。”
谢文洲出列，接受这宣读的重任。
他有些文气，读文章声音虚弱。
袁天青大声说：“大点声。”听他放大声音，还不够，又说，“再大点声。”
谢文洲被迫吼着念那文，暗自哀嚎。
弹劾嘛，无非就是那点事，没什么新意。
他念的无聊，大家听着也无聊，无聊中带着气恼。
就是因为这个，因为这个人的弹劾，害他们半夜遭罪。简直不是东西。
读完了，大家松一口气，暗自庆幸，还好这弹劾的奏章不长。
袁天青却觉得不过瘾，说道：“这奏章，写得怎么样，是不是文采斐然，让人过目难忘？呸，当然不是，听此文味同嚼蜡。还是《孙子兵法》好听。”他丢给谢文洲一本书，说，“谢文洲，这本书你带大家读，十天之内，所有人都要会背。凡是有谁不会背的，他所在的整个寝室全部淘汰。”他转头又对另一群人说，“精英组的那谁，你看什么热闹呢，说他们没说你。你们也要背，十天后有一人背不出，全部回炉。”
背吧那就——“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念一句，跟一句，夜读声郎朗。
齐声之下，周围十二军也有所闻。
所有人都看热闹似的看着他们！
然而，改变正在发生。为了过关，白天训练时，他们在背，吃饭休息上厕所时，他们在背，晚上睡觉时，他们也在背。一个宿舍，总有个带头的，去抄录，去请教，然后带着大家行住坐卧都在背，有的淘汰了还在背。
慧云公主见这景象，笑问：“驸马，你还真想让他们都背兵法，做将军？”
“背兵法就能做将军吗？不能吧。顶多给他们纸上谈兵用。”
“你说错了，现在军中小将，也只会冲锋陷阵，未必能背《孙子兵法》。”
“这是两码事。”袁天青以讨论的语气说，“只要会冲锋，只要能打，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也能做将军。读了兵法，可以让他更上一层或者两层，但不读，也不妨碍他冲锋陷阵。而读了兵法的，冲锋时未必就比他们强。我叫他们背书，却不是为了他们全都升官做将军，而是让他们识字明理，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又不说实话。如果你不为他们出人头地，只教他们执行命令足矣。”
“你这是……”他本想脱口而出，你这是封建思想作祟，可是随即反应过来，说什么封建思想，现在就是封建社会，或者更准确些，现在是君权与王朝的时代。
她这种思想，再正常不过。
而他才是孤独的异类。
“你想说什么，本宫怎么了？”
他改口道：“你这是不懂军校。军校培养的人才，都要能文能武。我要训练他们，让他们有百分百理解上级命令的能力，并且坚决执行。”
有那样的兵吗？慧云公主怀疑。
她想，若有这样的兵，就是将军了。
她摇摇头，懒得再辩，说：“还有一事，你说的占城稻本宫问了，没有。”
“问谁了，谁说没有？”
他诧异地看她。深深地怀疑她问错人。
她说：“本宫问占城来的使节。”
袁天青哼了一声，说：“你把他叫过来，我亲自问问。”
“叫到这，他是占城使节，你让他看我们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