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郊形同军营，聚女子两百，排演娼剧，乱军心民心，当斩。
——《弹劾驸马袁天青奏章》
昌灵君所给之人，出自于教坊司。
大昌的教坊司，是大昌立国不久即设立的部门，最开始关的是前朝宫女，顺便用来培训宫中新来的宫女，后来逐渐加入学习宫廷歌舞乐器，并表演。
教坊司里面的人多且杂，有罪臣们的妻妾儿女，有从民间招的艺人，也有因为各种原因进去的宫女。这些年教坊司人员增长厉害，里面生出一些歪斜之风。
王公大臣们经常从这里找些人去演出，宴请客人。玩到尽兴时，经常动手动脚。
来自民间的艺人还好些，被摧残了还能上报，讲理。那些罪臣的妻女无处申诉，经常被当成官妓。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会为有罪之人的家眷惩治那些王公大臣。
近些年已经呈半公开状态。
就连昌灵君，也曾经进过那里。
但这次的两百人，竟然多是官宦人家的女子，戴罪之身。真是稀奇。
袁天青对此不了解，不知是何原因。
李曼宁却意外地知晓此事，解释道，“皇上对那些荒唐事也诸多不满，有心过问，但又无处着手，所以才将人送驸马这里。有两位公主在，大昌的王公贵族谁敢放肆？”
袁天青说：“把人送来的太监说，这些人无旨不能外出，无旨不能婚嫁，否则将以逃兵论处，祸及至亲。父皇的过问，就是这样？”
似笑非笑，带着几丝不满足……
李曼宁说：“这已经很好了。”
已经很好了——还真是会知足！
越是看她们越明显看见，这人的命运和时代结合在一起。
每个时代，都有一群人集体犯罪，剥削另一群人的命运。袁天青想，这样的不公是最难改变的，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它是正常的，如之奈何？
袁天青说：“那就做有用的事吧。”
他至少能让她们把戏演好，如果在昌灵君等人面前，她们表演得足够出色，或许能换来一句话，“赦你无罪，你自由了！”
能准许他们结婚生子，也是好的。
他想，这应该就是最有用的事。
李曼宁闻言一颤，缓缓说，“若只有女子，恐怕演不出一出好戏。”
“那就女扮男装。”袁天青说。
他想到新白娘子传奇，已经是新时代，扮演许仙的还是一个女子。
又想到，古代唱戏的全是男子，甚至男扮女装的表演。大环境如此，若是一下子让男男女女在台上卿卿我我，只怕会骇人听闻，反而不利于戏剧发展。不如用女扮男装来折中。
“在民间，女扮男装也骇人听闻。”
“那就让他们男扮女装。等到民间受不了假扮的粗俗，整全乎了，咱们再跟上。”
“为何不能敢为天下先？”李曼宁诚恳地问。
“一开始我跟夏琼认识，她其实给我造成相当大的困扰和麻烦，当时她告诉我一个道理，人得先顾着自己，才能顾着别人。”袁天青振振有词，“这个事，咱们都知道男女老少都上场，生旦净丑全乎了才好看。但是整全乎了，不光有人弹劾我，若悖逆了泱泱大势，连父皇都得被骂成昏君。到时候这些人都得送回去。我们要做有用的事，而不是一腔热血往前冲。这天底下我看不惯的多了，不也得慢慢来。”
李曼宁无语凝噎，“唉，妾身被驸马说服了。但还是心急如焚。”
“有善心是好事，但别被吞噬。”
“妾身也几乎陷入其中，故而感同身受。驸马是妾身所见过的最聪明，也最善良的人。妾身请求驸马，为她们考虑一二。”
“让她们女扮男装，多个角色，不是为她们考虑吗？”
“能把戏演到极致，才是真的好。”
李曼宁似叹非叹，直指问题核心。
女扮男装也好，男扮女装也好，男女一起演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把这出戏唱好。只有唱好了，才能让真正的权贵者愉悦，只有他们愉悦了，才能让这些女子脱离苦海——李曼宁相信在北郊，袁天青能护着她们，但只是暂时的。
“你说得没错。”袁天青赞同，“所以我会告诉她们，不想受一种苦，就得受另一种苦。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排演一出戏会很辛苦。”
李曼宁深以为然，并相信她们。
正欲说几句豪言壮语，李之宜跑进来。她立马低下头，退了两步站好。
李之宜问：“你在这看花眼了？”
“你跑这么快作甚，顺顺气。”他慢走两步，拍拍她的背。
她本就没多少气，两下就拍没了，说起正事，“驸马，外面都有人站晕了。训练这东西欲速则不达，要不要休息休息？”
“这么快就晕了，走吧，一起去看看。”
听到这么快的评价，李之宜翻了白眼，说：“你在这看美女，当然觉得快。”
袁天青呵呵笑道：“你不也去看美男子了？都一样的。”
“呸，本宫看的是将来的卫队。”
说笑间来到院中，九百多人排成方阵，昂首挺胸地站着。目前有三十列，行数三十二，在寒风中威风凛凛，又冷又累，但不失气魄。老卢站在最前面，旁边即是慧云公主和五名带刀侍卫，慧云公主骑在马上，很帅气地盯着大家。
袁天青拉着长在双轮车上的李之宜，走到前面去，喊道：“关少杰出列。”
跑步第一，总要有点特殊待遇。
关少杰干脆利落地跑上前，单膝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