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指的并不是刚才亲手挖开坟包的举动,而是现在……
疼痛到几乎失去知觉的滚烫掌心,忽然传来一阵阵濡湿沁凉的触感。
枇杷僵硬地低下头去,随即瞧见正一下下用舌头舔着自己手掌的元宵。
元宵舔得很仔细,从掌心到根根手指,甚至是指缝的连接处,都细细地一一舔过,尤其是破皮流血的地方。
“等等……”
枇杷原本想要制止对方,实在是他手上还沾着许多泥,而且猫舌头本身就自带倒刺,勾到肉里很容易再伤上加伤。
可是没想到,被舔过的地方非但感觉清清凉凉的十分舒服,跟上了药似的。
就连原来被匕首割开的挺大一个口子,原本汩汩往外冒着的血也很快止住了。
枇杷试着来回动了动手指,果然不像先前那么痛了。
看向元宵的目光里不由地带上了一丝感激。
这种时候,能够有什么陪在他的身旁,让他可以分散一些注意力,哪怕是一只不会说话的猫,也是极好的。
“谢谢你。”枇杷再次对白猫道谢,心底涌起几分唏嘘,“已经是第二次了。”
由于手上的伤,这一次枇杷在道完谢后,没有立刻伸手去摸元宵的猫头。
元宵也没有显示出任何的不满,只是在身后很轻地甩了一下尾巴,像是在对枇杷的话语表达认同。
接着元宵忽然张开嘴,这次却是咬住了枇杷的一截裤腿,轻轻拉扯了一下就松开。
然后就在枇杷不解的目光中,转身缓步走到了已经挖开的坟包旁。
又在埋着像是小孩子尸体的土堆旁边坐定,这才回过头来再次用那双碧绿的眸子安静望着这边。
那条长而柔软的尾巴,异常轻柔而灵活地在身后悠悠地晃着。
看样子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你是在等我过去吗?”枇杷禁不住脱口而出。
元宵没有其他表示,就是坐在原地静静看着这边。
枇杷也不说话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望了一眼天,天空阴沉沉的,云层厚厚地压下来,像是暴雨将至。
起风了——
丝丝缕缕的小风并不能够完全驱散空气中积累已久的沉闷与滞重,却好像缓缓吹开了枇杷心头的最后一丝顾虑。
这场大雨终究落下,就像他终将面对一切的真相。
——若非如此,自己又是因何而来?
事已至此,他怎么就不敢了呢?
枇杷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向了坟包。这次走得很稳、很坚定,从他的脚步就可以看出,他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一直来到被挖开的坟前,枇杷站住了脚。
不过,他没有立刻去看那具尸体,而是转向静静在旁观瞧着一切的白猫,平静地问道:“你带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见,你是早就知道的。”
元宵还是一样的安静、乖巧,睁着圆溜溜的漂亮的眼睛望着这边。
只是在听见枇杷这么说的下一瞬,那条一直在身后来回晃动个不停的尾巴微微顿了顿。
“刚才在山下的那个声音也是你吧。”枇杷又道。
这一次,随着话音落下,元宵的尾巴也跟着停止了晃动。碧色的猫眼闪烁,似乎有复杂的情绪涌动。
枇杷说完了自己想说的,没有再去看元宵的反应。
而是径直蹲下身,伸出手有条不紊地开始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工作。
他的动作小心,从下方开始,先是挖出了尸体的两条腿。
和那只折断的手掌一样,对方的脚掌和腿部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枇杷着重察看了一下尸体的脚踝处,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那熟悉的畸变还是他的心不由地往下沉了沉。
继续往上,每一点似曾相识的印记都好像压在骆驼背上的一根稻草。
终于……
枇杷看着眼前的尸体,那小小的堪称破碎的身躯,最后就剩下那颗脑袋了。
这时候好巧不巧地,一滴雨水忽然砸在了他的眼角。
枇杷一愣,抬手正要用手背抹去的功夫,忽然听见了那道不算陌生的嗓音。
【最后一次了,你确定真的还要继续吗?】
这一次,枇杷很清楚地听到了,声音的来源正是一旁的元宵。
【如果后悔的话,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回去,然后把这里的一切忘掉,重新开始从前的生活……】
但是枇杷轻声打断了对方的提议。
“还是算了吧。”
他说着,脸上忽然浮起一个连自己都感到莫名的微笑:“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来都来了。既然都已经到了这里,怎么又能够轻言回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