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幻听……
枇杷不错眼地瞧着眼前的藤蔓,眼底涌起灼灼的热意,鼻腔也止不住地跟着发酸。
他真的听到了,声音是从那根藤蔓中发出来的。
他也终于等到了,重逢这一天。
尽管一切是那么的荒诞,但……他期待这一天实在已经太久了。
从登上那艘离家的大船开始,枇杷就在妄想一个娘亲还活着的世界。
——不可以回头。
——也不要睁开眼睛。
一旦那么做了,就会发现,其实那岸上从来都是空无一人。
不会再有人来了。
因为大家……
那些人全都已经……
【傻孩子,哭什么?总是哭,伤了身子怎么办?】娘亲的声音再次传来,透着满满的怜惜。
枇杷几乎已经在头脑中描绘出那张微微笑着的面孔,还有看向自己的慈爱目光……
仿佛一切都和那时一模一样。
可那时,对他而言又是多遥远之前的记忆了?
枇杷闭了闭眼睛。
这时又听见藤蔓继续温言道:【开心些,孩子,咱们娘俩好不容易才又见到,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枇杷深吸一口气,感到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堵住。
闻言,藤蔓又静止下来,巴掌大小的叶片簇拥着歪向一边,似乎是对少年的话语感到疑惑。
藤蔓看起来就是普通的藤蔓。
不像一些志怪小说中的妖物那样生着类人的五官。
可枇杷之前却分明听到了对方“说话”。
此刻更是感到一种无声的注视,不过并不来源于眼前的藤蔓,而像是从更高更远的地方,向下垂眸俯视着自己。
那视线似有实质。
即使少年没有仰头与那目光对视,却依旧能够感受到那股针扎般的刺痛。
如芒刺背。
“可是,我分明记得的,娘亲她已经死掉了不是吗?”
【……】
“是我亲手埋葬的娘亲,也是我将那串铜钱放在了娘的手掌心,又一捧捧地在她的坟头上填了土。”
没有听见回应,少年便自顾自地往下说,他的脸上还有泪痕残余,嘴角却依稀浮现笑意,像是嘲讽,又像是自嘲。
“就算我的身上确实流着狼狈为奸者肮脏的血液。就算是被迫生下了我这样合该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的怪物,娘亲她也不会变成别的样子,她从来都是一个干干净净的人。”
作为一个人活着,也作为一个人死去。
既然世间有轮回转世,那么娘亲她一定也已经投生成人,也会去到一个更加适合她的地方。
“才不会……才不会变成这种不知所谓的东西。”
话音落下的同时,匕首也同时挥出了鞘。
寒芒过处,藤条扭动着一分为二。
落在地上的瞬间,原本青翠的藤蔓倏忽变成半截通体碧绿的长蛇,蛇头还冲着少年的方向,从大张的蛇口中刺出尖利的长牙。
下一刻,地面突然细微地颤动起来。
枇杷知道,那是脚下的那些所谓的“树根”在作祟。
他一边将喻轻舟的尸体拖得离自己近些,一边将附近游动着的蛇藤一一斩断。
不得不说,沈韵给他的匕首真的十分好用。
切起那些东西来跟切西瓜似的。
很快脚下就堆满了一个个古怪的蛇头。
之所以说是古怪,因为那些被斩掉的蛇脑袋上全都没有眼睛,原本应该是眼睛的位置全都窈陷下去,其上覆盖着细密的鳞片。
尽管有没有眼睛,对于蛇类来说,其实并不会对捕猎产生多大的影响。
枇杷还是忍不住去想,它们消失的眼睛是去了哪里。
或许——
答案就在头顶的那片影影绰绰的星光之中。
只不过,蛇的眼睛会在黑暗中发光吗?
枇杷的脑子顿了一下,差点被一条从身后缠过来的蛇藤勒住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