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清楚这一路上，她看见一列列的马匹横成一排，她跨步上了马，顺着北风呼呼的赶路，然后渡过漠河，听见卫怀胥喝令行军的声音。
许许多多的动静灌入耳中，有金戈铁马，有火把提灯，本以为自己能够经受得住这一切，可许步薇一夜未睡，一回去她整个人就彻底倒了下来。
再次醒来，已经戌时。
……
床榻上少女半起身，一侧的汤药正泛着热气，许步薇正欲伸手去拿，忽然有一条手臂替她拎过药碗。
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在自己身后，卫怀胥道：“怎么不唤人？”
空气中有一瞬间是安静的，少女的眼神一紧，卫怀胥察觉到了这份情绪，他将药碗放在她手中。
许步薇脸色微顿，只是过了许久，她才道：“你怎么来了？”
“你身上有伤还未好，我不放心。”
卫怀胥坐下来，想问的话欲言又止，他道：“感觉怎么样？”
其实她身上的伤不深，只不过都是打斗时，落下了一些小伤口和淤青，主要是这几日她心力交瘁，经历了太多一时有些承受不住。
但之前她经历了什么，卫怀胥都不清楚，他只知道，有什么事情许步薇没有跟自己说。
“人都是这样，不吃一些痛，就永远不会长记性，过段日子就好了。”
许步薇一口灌下这碗药，卫怀胥听出了她话中的情绪，但见她喝得有些急，又不由得用手替她擦了擦嘴角。
许步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外头形势怎么样了？”
“暂时没有什么要事发生，赤郝带的兵已经尽数退去，此次他们折损不少，想来短时间内不会轻举妄动。不必心急，你先养好伤再出来。”
许步薇点头，她想了想，刚想再问问徐有桓的消息，却见他视线落在许步薇的手上，伤口还未愈合，布带上，沁着一抹红。
“让我看看你的手。”
许步薇没反应过来，他伸手去拉过，那日杀了郸达，她用的是右手握刀，自然也就落了不少伤口。
卫怀胥垂了垂眸，沿着手腕向上掀开衣袖，再往上有些明显的淤青和血痕。他知道她没那么脆弱，但每次看到这些伤，不免就能想到她同人打斗时的场景。
许步薇道：“小伤而已，比起以前，算不了什么。”
当初她在燕州城的时候，以一敌十也这样过来了，她从不觉得这些伤有什么。更何况，她早就不是以前的她了，谁知道之后又会发生什么，说不定之后还有伤的更重的时候。
卫怀胥没说话。
悠悠的风四下而流动，二人沉默许久，无数纷乱的念头从她脑中盘桓而过。
许步薇静了一瞬，她望着营帐之外一方小小的景色，忽然开口：“你说，长安到底是什么样的？”
语气极为轻柔，淡得像刚吹来的风，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这个问题，许步薇想过千千万万遍，在很久之前，她从未想过要回去，如今，她依旧不敢想。但是……长安，真的有那么好吗？
碧瓦朱甍是何模样，层楼叠榭的宫宇又是何模样，她从来没有见过，深宫之中，真的会有尊贵无比、不染尘世的女子吗？
卫怀胥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以前兄长一心想要我离开这里，或许……”
许步薇欲言又止，她不好表述这段话，只觉得从前那份掩藏在心中的害怕，在这一刻尽数被掀开来。她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挽留身边的人，可是到最后，她只听到了许卫早就已经战死沙场的消息，什么也没有做到，只能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人。
卫怀胥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你是怎么想的？”
他呼吸微沉，静了片刻：“你想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