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一向自诩厚脸皮，可以撒谎不眨眼的管潇，也觉得脸皮灼烧，脚趾抠地。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午后，两边车队都停了下来休息。由于王氏只有王逸少一个人，马车又多，所以早就备足了用水。听闻前路缺水，王逸少反倒笑了笑，十分大方地吩咐抬水出来用。
宽阔的地面上铺了厚厚的素绸，王氏从马车上搬下来数个塌几，每个塌几上都摆满了食物，酒肉瓜果，应有尽有。一个人的用度，就已经远超过了谢氏二人。
原先管潇还觉得谢氏太过铺张奢靡了，现在一看，他们还是克制了点的。
……怪不得这个时代会有何不食肉糜，石崇斗富那种离谱的事情。
王逸少和谢奕互相对饮，聊天的方向逐渐朝着恬淡虚无，清谈而去。
管潇和谢无坐在一处，她们的榻几前面还摆上了王氏的屏风。两人默默听着对面两个男人的高谈阔论。
“我辈修身养性，当由心起始。”王逸少嘴唇抿着笑意，眼神悠然道：“他人辱之，骂之，嘲讽之，都能泰然自若，不为所动。”
谢奕垂眸盯着酒杯没有出声。
管潇听得忍不住磨了磨牙，插了一嘴：“圣人都做不到宠辱不惊吧，为什么一定要忍辱修心？想要修身养性，就得先保持一个心情愉快才对！怒气泄之，怨气报之，恨气杀之！”
管潇这话说得连一旁的谢无都禁不住抬起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这话并不像是一个闺阁女郎所有的心性。
但——管潇就是这么想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才是修身养性！
憋在心里，是会憋屈死的。
王逸少的目光朝这边看了过来，询问道：“刚刚说话的是——谢兄的贵客？”
谢奕朝着王逸少微微点了点头。
王逸少的视线被挡在了屏风外，他看了一眼屏风后的两个少女影子，忽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两人继续对饮，倒是略过了刚刚的话题。
饮完酒，谢奕正要起身，王逸少却伸手一把拉住了他，微微一笑，冲身后的仆人使了个眼神。身后的仆人立刻走向马车，片刻后手捧托盘走来。
“二郎君。”仆人将托盘上的东西恭敬递上。
谢奕微眯着眼眸看着托盘上的东西，问道：“这是……”
“噫！谢氏长公子居然会不认识此物？”王逸少目露奇怪的眼神看了谢奕一眼，神采飞扬地笑了起来：“这是我从建康带的五石散，谢兄可愿一同享受飘飘乎神仙之乐？”
“五石散？”
谢奕的轻喃和管潇的惊呼一同出声。
谢奕或许不知道这五石散是什么玩意，但是——
管潇知道啊！
管潇猛地拉开了屏风，焦急地对谢奕道：“长公子，这五石散不能吃！”
两道耐人寻味的目光顿时朝管潇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