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当时我们一起念、一起分析的那首诗吗?”
他念起了采薇。
“不对,不对——”
丹枫白凤同样在行动。
在她惊醒的瞬间,她已经重新分析了一遍内室的情形,也就立刻看到了那个不该出现、不能理解、无法解释的破口。
可破口就在那里,被隔层挡住了。
内肢甲子带着她那模糊不清的形象来到李明都的面前时,她已经意识到内室里究竟少了什么——
那只不定型。
从夹层走,他们已经接近了窗港。夹层的一处亦设有舷窗。在舷窗之中,正存在着一颗原本星图中没有的星星。
上面遍布了纵横交错的红蓝纹理。
“是的,是的。”
李明都无心地应付道。
谁知道,囚犯们全都愣住了。东嘎多吉更是指着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于是李明都也明白过来。他稍微拍了拍自己的太空服。
“那看样子,你们也知道我不是那个所谓的‘李明都’了。”
活在其中的不定型正在消化那只被复制出来的不定型的残渣。
李明都在遇到时,连接了它的神经,侵蚀到他的脑内,共享了它的感觉,读取了它袒露出来的记忆,然后更庞大更年迈的存在便压垮了这只狭小的新生的存在。
他毫不留情地摧毁了这只无辜复制品的大脑。
接着驾驭这具活尸,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来到了这里。
“你究竟是什么?”
本巴那钦不乏恐惧地问道。
“你应该问,”李明都说,“你们之前遇到的究竟是什么?”
他说:
“那是丹枫白凤的复制体,是克隆了我的诱饵。他和你们一起,是出于丹枫白凤的指使。因为丹枫白凤不想让真正的次异结晶落到内鬼的手里,所以她克隆了次异结晶,想要蒙骗你们,将其带回,来重建你们在你们那方势力眼里的‘价值’,也利用你们了解一切。她在蒙骗你们,却忘记了我这个真正的次异结晶的愿望。”
我也想逃出,不想身处囚笼。
“可是……可是……”
东噶多吉浑身颤抖。
可他的脑海里在第一瞬间想到的不是自己,也不是李明都,反倒是丹枫白凤口中,和他们记忆中那个把他们当做“代人”与“替身”的某种“本体”或者“复制体”。
他捏紧了拳头,想要打上去。本巴那钦的手却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身体更加颤抖地冷静了下来。
他说:
“确实如此。”
大半的囚犯同样默而不语,剩下的两个正在仰望舷窗以外的明星。那颗星星正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有了真正的次异结晶产物,假的就不需要了。
那时候,丹枫白凤站在这个次异结晶的野兽面前,他好像已经放松了下来,像是什么都没有意识到、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想一样,安然地歇息着。
可是,她也不能思考,也不能做。
“大火,真是给我带来了一份惊喜。”
丹凤白凤仰着脑袋,看向了黑暗森严的宇宙。在密布群星的天空之上,正悬着一颗巨大而明亮的巨物。古老纪元的人类绝对想象不到未来会存在一种他们的后代,会像这样在宇宙中游荡,并且在兴起之际造访一个星系,又在兴去之时离开。
房宿的使者究竟是什么?
这是丹枫白凤最近才知道的事情。
它挂在距离气巨星一个天文单位的轨道上,从第四卫星这儿遥遥望去是一颗星。
等到近了,便变成了一轮上弦月。
在最近时分,便是一颗恐怖的巨眼。
小行星可以挖空变成战舰。戴森球可以封闭一颗恒星的所有能量。行星上的生命,自然也可以覆盖行星全部的表面,付出的代价只不过迟钝得一千年才能呼吸一次,完成一次全身的大循环。
在人谱以及定形生物谱中,都是最为庞大的一类。
它原来没有名字,但按索基因归于人谱后,按照人类的文化以及人类寰宇的要求给自己取了个名字,但那个名字既长,字节和音节多有生造新造,房宿没人记得住。其他人选字取段,通常称它叫做靖边壕星。
过去的旅行者在它的身上死去。从那旅行者的体内不停繁殖的活性纳米机器帮助细胞在六亿年的岁月里完成了对整个星球的覆盖,抵达了碱基基因这一结构所能完成的最大规模的定形。
未来的造访者在他的身上制作了连接各个主要思考器官的柱子和线缆,以电磁和引力的方式打造了它的脊椎,重铸了它的神经系统。
于是它便醒了。
原本需要一千年才能在化学与电信号的变化中呼吸一次的生命如今只需要一个真正的瞬息。
彼此联结的完善的整体,处在人谱最后一页的百种。
碱基的活星。
靖边壕星。
使者,正在等待她的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