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王,陈胤安,他是当今圣上的长子,为人沉稳,多年来安分守己,不惹是非,还多次为皇上分忧。
是故皇帝对他多加信任,督促太子向他学习,偶尔甚至放权于他,给予太子适当的压力。
本朝虽然嫡庶有别,太子占了一个皇后亲生,唯一嫡系的优势,让他毫不费力就占据储君的位置。但这仅仅是暂时的优势,皇后母子时刻都要万分警惕,应对所有潜在和已经显露的危机。
这阵子,皇后忙着替太子张罗及冠礼和迎娶两位侧妃、以及和左家做最后的利益交换。
手头事多,心头烦闷,她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天一冷,就猝不及防地病倒了。
宫女慌张地跪了一地自请领罚,其实皇后自己都有些愕然。毕竟她身体一向康健,多年来很少生病,现在却因小小风寒而卧病休养。
也是这时,虚弱的身体,让皇后意识到,自己真的老了。就算让宫女日日替她拔去白发,又寻来偏方养护,容颜还算不错,她也已经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了。
十六公主陈月微寄养在她宫里,这时自然来她床前侍奉。
看她一副胆小懦弱,在她面前头都不敢抬的丢人模样,皇后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骂。
“废物,白养了你那么多年,除了哭哭啼啼什么都不会!让你去萧府,你倒好,拿着几本破书就敢回来了!你怎么就不懂,哪怕他无意,你大可以自己摔一跤,推给他,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不一个字一个字的交代你就不会是吧?蠢成这样,怎么还有脸出来,给我滚!”
陈月微在她开口骂“废物”的时候,就自觉跪了下来,听见皇后“让她滚”,立马起身,哭着离开了。
听话,是她在宫里的唯一生存法则。
走到门口,还能听见里面传出的谩骂。
“秦美人当初就是自己蠢死的,怎么生个女儿跟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又怂又蠢,不堪一用。”
陈月微踉跄地扶了一下柱子,不敢再停留,回自己的宫室去了。
从小到大,身边伺候她的宫女换了十几个,眼下这个叫浣花,是皇后宫里拨出来的。
浣花平日派头大,别说看她踉跄,就算是见她摔倒也不会扶一下,还会冷嘲热讽一句:“地上是不是有金子啊,公主还要趴到地上去捡。”
这种话陈月微从小就听惯了,被骂被打也不会吭声,自己忍着,忍不了就哭,她哭皇后就会烦,就会放过她。慢慢地,她在皇后眼里就成了一个“除了哭哭啼啼什么都不会”的人,
她也想会点什么,可是根本没人教她啊。
生母秦美人,在她一岁多时就因触怒龙颜,拖出去杖毙了。连带着她也不受皇帝待见,幼年就住在冷宫里,直到七岁才被皇后领养。
那年太子十二岁,隋玉八岁,他们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是名门贵女,她站在一旁,像是一块难看的墙皮。
隋玉口无遮拦,叫她小叫花子、爱哭鬼、太子哥哥的丑妹妹,在她面前,陈月微甚至无力替自己分辩。
渐渐地,她就不往他们跟前凑了。
隋玉也似乎忘了有她这么个人。那日相见,如同陌路。
陈月微明白自己的定位,她只是皇后准备的一个筹码,迟早要用她的终身幸福去换取利益。这是她仅有的利用价值。
所以皇后并没有派人悉心指导她,怕她有主见,更怕她想法多了,惹事祸及到她,连她身边的宫女都要几月一换。
后来,太子英俊高大,隋玉也出落成一个美人,她依旧是不起眼的十六公主。
被派去萧家那天,陈月微也想过,要不要豁出去,用名节诬告缠上萧则,但她嫌弃萧家无权无势,便草草作罢。
她不是隋玉,她这辈子只有一次下注的机会,岂能轻率。
回到宫里,她关上门哭了一会儿,演完了戏,才自己洗了脸,小心翻看起从萧家带回来的几本棋谱。
皇后每日有一堆事情要过问,没工夫管她。浣花目高于顶,也不屑理会她这个空有名号的公主。这几本书,就那么留了下来。若不是她在宫中实在无聊,屡次翻看,也不会发现其中隐含之意。
陈月微自认她没有皇后口中那么“蠢”,但也没有多么聪明。如今重利摆在眼前,是否要下注豪赌,她……犹豫了。
想到那天在萧府中的场景,陈月微的心最终还是偏向了一边。
隋玉啊隋玉,若是失败了,有你陪葬,本公主倒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