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良卿悟了。
她一直听父母提起项公，可她第一次见到本人的时候，心里是有一些看不起的。
一个邋遢老头领着一个脏兮兮的孩子，这样的人和邺邱城里那些要饭的叫花子太像了。
两人换上新衣的时候，她有了些许改观，这师徒俩虽然清瘦，但老的精神矍铄小的神采奕奕，眼睛都很明亮。
现在她听项小满说了这些，已不再怀疑父亲的话。
她年纪虽小，却饱读诗书，书上的大道理很多，但没有如项小满这般让人振聋发聩。
最简单的为人处世都不懂，懂再多大道理也只是徒增笑柄罢了。
项小满跟她一般年纪，他尚能说出这些，那项公定如父亲所说，是个有本事的。
她沉吟良久，终于还是理智战胜了任性，低着头嗫嚅道：“对，对不起。”
赫连良卿道歉了，这下轮到项小满意外了。
赫连良卿很可爱，这是项小满此刻对她的看法。
她不像以往见到的那些穷苦姑娘一般唯唯诺诺小心翼翼，也没有富贵人家的小姐身上那种盛气凌人刁蛮泼辣，有的仅仅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和俏皮。
项小满知道，绝大多数的情况下，个人的家世往往决定了他与人交往的方式，赫连良卿是什么人家？那可是一顿饭要吃二十多道菜的，县令老爷都比不上吧，人家说话横点怎么了，更何况人家知错认错呢。
项小满背着手，装模作样的来了一句：“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赫连良卿被气得牙痒痒，盯着项小满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满少爷，那可以请你打一套拳吗！”
项小满心中偷笑，也知道不能玩的太过火，正要点头答应，好巧不巧的被一声呼唤打断。
“让你们自己玩儿，怎么跑到你哥哥这里了？”
“娘！”赫连良卿见到母亲，立刻委屈巴巴的扑了上去，搂着她的手臂撒娇，“有人欺负我！”
“我知道，我知道。”夏锦儿宠溺的拍着闺女的肩膀，“那我去告诉你哥哥，让他给你出气好不好？”
赫连良卿像是小猫被踩了尾巴，一下撒开了手，诧异的看了母亲好一会儿，又重新揽住：“您怎么能偷听人家说话呢？”
夏锦儿没再回应，面带微笑的看着项小满。
项小满还在心里嘀咕赫连良卿没出息，说不过就告状，注意到夏锦儿正看着自己，马上回以微笑。
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有一些苦涩，他没有父母，被项谨捡到后就开始四处漂泊，见惯了百姓流离失所，能吃饱穿暖已是最大的奢求。
对面此时的母女温存，就如平面湖泊上扔下一个小石块，令他心底荡起了一圈涟漪。
“婶婶，我……”
“怎么了？”
“没，没什么……”
项小满很想说他也想如同赫连良卿那样，让夏锦儿抱抱自己，可他不敢说，夏锦儿是别人的母亲，他又凭什么，有什么资格去分享那份疼爱。
“浑小子，你跑哪去了？”
项谨的声音，犹如冷冬之下那一缕暖阳，将瑟瑟发抖的项小满拉了出来。
“师父！”
项小满学着赫连良卿的样子，腻腻歪歪的冲向正要走进小院的项谨，眼睛里甚至都要飙出了泪。
项谨瞳孔微张双眉微皱，一个闪身避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