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听着时晏的讲述,回看店内,仿佛看到阿德站在镜子前,认真地为女客人理发的样子。
直到好几个小时后,阿德拿着一面镜子,为女客人照着身后的头发,那是多年前还未流行起来的公主切,将女人的黑长直描绘得如同公主般甜美。
女人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好久没这么年轻过了。”
阿德不太会说话,他在女客人来的时候就发现女人虽然穿着鲜艳的红裙子,但是脸上有掩饰不了的苍老感,仿佛已经用尽了毕生的精力,在油尽灯枯之际撑着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很光彩一般。
这种情况在他的世界里称之为回光返照,所以他克制不住自己作主给女人做了这样一个发型。
沉默了半天,阿德只能说出:“重新来也挺好。”
女人笑得更开心了,递给了他一大把现金:“借您吉言。”
而后女人离开了,阿德收拾完东西,回到了家,然而第二天才发现,那是一堆冥币。
听到此处,路遥配合着给了个感叹:“啊,合着他是名气大了,鬼都直接找到店里来给他理发了?”
“嗯,他当时跟我说的时候,我也无法理解,毕竟冥币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我也曾考虑过会不会是他自己出现了幻觉,可他跟那名他描述的女客人之间并没有太大的联系。”时晏回忆起来,似乎至今都无法理解。
然而路遥却抓住了他所说的重点:“没有太大的联系?也就是有联系的。”
“对,阿德不算是最早进驻商场的,在他之前商场已经运营了很久,接连几年都有过跳楼事件,他看到过报道,而在那晚之后他想起了女客人的模样,跟在商场最早跳楼的女生长得很像。”
卧槽!时医生助我,每次都能有大发现!
路遥也翻过七月广场跳楼事件,一般遇到这种诡异的事,她第一件事便是找最初死掉的人,却发现这个最初死掉的女生并没有在她鬼市排队跳楼的残魂中。
这女生的魂或者这个已经演变成厉鬼甚至红衣的女鬼去了哪?
正是路遥奇怪的地方。
不过现在线索还是太少,路遥暂时还不能串联出七月广场的所以然来。
于是,路遥又绕回了阿德的问题上,兴许如果能帮阿德完成心愿,阿德的记忆能完整一些,可以帮她找到更多跳楼女生的线索。
“那之后呢,阿德继续遇鬼了?”
“之后阿德遇鬼的事就越来越多了。自从女客人出现后,阿德病了几天,后来才开张,入夜又来了双胞胎鬼、上吊鬼、重病鬼,再之后还有老奶奶鬼”
说到这里,时晏停了停,有些不确定地问了路遥一句:“路同学你太奶还在世吗?”
得!时医生终于有一天被她带偏了,开始想到老奶奶会不会是她太奶了。
路遥说了一个谎,那就还得圆了这个谎,毫不犹豫道:“健在。”
“挺好。”话音一落,路遥听到时晏那边松了一口气的回应,这才继续道,“总之,阿德一直被鬼魂困扰,渐渐的,影响到了正常生活,这才找到了我。”
“那你怎么给他治的?没治好?”
“治好了。”
你确定?神特么的见鬼都能治好?
我只是客套一问,你居然跟我说治好了?其实,你要说你治不了,我一点也不会质疑你医生的能力的。
然而不等路遥张口质疑,时晏已然详细解释了他的治疗之法:“我让阿德学会自己跟自己和解,与其一味地排斥他所看到的‘鬼’,不如去接受他们的存在。”
闻言,路遥一顿
你这么一说,我竟是无法反驳。
作为时医生无神论的心理学家专场,他这么说是把阿德当成了一个正常的病人,而不是疯子,就好像有人感冒发烧,给退烧药一样,他是在对症下药。
而作为路遥这个有神论的伪心理医生,她也觉得是个办法,直面恐惧,跟鬼怪交心!
阿德在听了时晏的话后。
一天夜里,他开了一整晚的店,克服着恐惧,给来来往往的“客人”理了头发。
直到天罡微微放亮,一抹朝霞的余晖洒到了店外的走廊上,看到客人的身体慢慢变淡。
阿德朝客人离开的方向深深鞠了个躬,哭了起来,声音却很真诚。
“对不起,我实在不能给你们理发了,我家中有个患病的女儿要照顾,她是我的命,我活着挣钱就是为了她,现在她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我必须更努力挣钱,对你们大家,我没有这么多精力。真的对不起,你们不要来找我了!”
在那之后,阿德再也没见到鬼。
“所以,阿德的故事就到这里结束了?”路遥感觉这故事就跟看了一半,小说太监了一样,卡到了半截阿德最后怎样了?鬼怎样了?是be,还是he呀?到底有没有cp?
要不给作者寄个刀片吧!
然而,时晏那边的确没有下文了:“嗯,自从阿德没有再见鬼后,他精神好了不少,便也没来找过我。”
“原来你耿耿于怀的地方是因为他这无法解释的遇鬼现象,害你被迫用了非常规治疗手段,结果还治疗好了,让你怀疑医学了。”路遥大悟。
“嗯。”时晏没否认,就是这样,“所以,你说阿德死了,到底怎么回事?‘鬼’又回来了?”
“大概不是因为鬼的问题。”路遥蹙眉,拿着电话走进了理发店里的洗手间。
洗手间里的镜子也被人砸坏了,而且墙壁上还用猪血写了几个字。
【滚!无良商贩,死全家!】
看着镜面上恶毒的字眼,路遥没想到,鬼没害死阿德,倒是人害死了阿德。
这垃圾桶里有一张撕碎的旧报纸,路遥用了点自己修复的能力,看清了上面的报道:【7岁女童在学校午休时分突发癫痫,救治不及身亡,随后赶来的父亲悲痛欲绝,早做什么去了?】
而同天七月广场八卦记录,清早一家店铺被砸,闹事者称发现店老板给死人剪头,又来帮自己剪头,害自己成天霉运缠身,要老板赔偿。
“阿德女儿是他的命,阿德的生意遭到恶意的抨击,来不及去给女儿送药,女儿死了,他哪还有活下去的动力。”
路遥将报纸折了起来,放到了一旁,阿德恐怕是自杀的
“铛铛哐哐”
正想到此处,同样的走廊里传来了一阵像是什么瓶子之类倒下来的声音,路遥转过头去,一个头发凌乱,脸蛋漆黑,衣裳破败的男人正在在门外,拎着一只死老鼠冲她傻笑。
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