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最重要的是氧气,”王临彬摸着下巴,“也许在饿死之前,我们会憋死。”他盯着破损压瘪的管道。
“难不成我们要葬身此地了?”贺贾焦急地问道。
“不会的,我们可以坚持到救援的到来,跟我们在矿洞里的还有很多工人,他们都有开山工具,一定可以等到他们救援。”王临彬安慰道。
“还有没有其它的出路?”贺贾望着通向下方的无尽洞道。
“很抱歉,大人,我也不清楚。这一路上,也有水流侵蚀形成的狭窄洞道,我之前说过,矿工挖到过填充地下水的空间,那些输水洞道中也许有出去的路,”王临彬不停回忆着,“不过我没有见过向上的洞道。”他要是知道,也不会一开始就考虑坐待救援。
“没见过不代表没有,王临彬,你比我专业,我们一起去找找。”贺贾此刻已经冷静下来。
“明白了,我们走。”王临彬也重新振作,从地上坐起。
两人背着石堆,用洞内提供的背包收集完大部分的食物和水,便沿着矿道向下走去。混黑的洞道在楷晶灯的照耀下,如同正午的大地般明亮。如果不是洞道蜿蜒曲折,内部景象可以一览无余。不过更深的地方,矿工们还没有探索,一切保留原始的样貌。
一路上,王临彬不时蹲下,将手里的仪器贴在洞壁上,一寸寸敲击,倾听内部的回响。
贺贾好奇地站在一边,“我想你是在找可能隐藏的洞道吧?”
王临彬点点头,“是的,作为矿场的技术顾问,我深入了解过这里的地质构造,有时为了缩短路程,我会寻找天然洞道。如果推测正确,附近墙壁后应该有几处脆弱的部分,连接地表的入水洞道,而倘若它足够大,我们就可以钻出去,哪怕不能,至少也确保我们不会窒息而死。”王临彬缓缓站起,盯着贺贾的腰间“大人的佩刀一次可以削开多厚的石层?”
“十米?我没有试过,不过十米内应该轻轻松松。”贺贾期待道。
王临彬点点头,从口袋掏出另一个相同的仪器,“这是音母仪,简单来说就是声音测距仪,可以探测洞壁内部的空间,我这个有些不灵敏,但也能测出附近二三十米的范围,”说着他将仪器递给贺贾,“大人,你可以和我一起找藏在洞壁里的水道,当然即使有也需要运气。”
“行,该怎么用?”贺贾满怀希望地问道。
“贴墙听,实心与空心的声音很容易分辨,只要有不同的回音,八成就是了。”王临彬简单地传授贺贾方法诀窍。
“这不算难,我感觉我也可以做一位专业的勘探员了。”贺贾打趣道,随即贺贾左手拿着金币徽章不断敲击着,右手右耳则靠在仪器上贴墙倾听,像是父亲聆听妻子肚子里孩子响动一般仔细。
“大人似乎一点不受处境的影响,不害怕?”王临彬边听边说着。
“不害怕,我又怎么会不害怕?只是你也说了,我们没办法出去。”贺贾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惜了。”他一开始甚至怀疑王临彬要害他,但现在早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是啊,大人还如此年轻,又身居高位,有权有势,竟然被困在这个地方。”王临彬感到遗憾与不甘。
“有权有势?好好好,我实话告诉你吧……”贺贾无奈道。
王临彬放下手中仪器盯着他。
“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一无所有。”贺贾说着脸上露出伤感的神色,“联邦银行的前任董事长在战争中死去,我只是被临时抽调担任这个位子的普通人,在那之前,我只是一位平平无奇的大堂经理。”
“联邦银行财大气粗,哪怕是经理,也是多少人的理想。”王临彬笑道。
“也许吧,但我真的不算最优秀的,我甚至还在计划投资几片农田,结果就被我们银行的高层被召见。”
“他们一定看重你身上的某些品质。”
“可是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出色的才华,或许他们看重我的无权无势。”
“大人,你为什么不像那些高管一样……”
“一样什么?”贺贾看着他。
“就是那样,贪……”王临彬欲言又止,但脸上写满厌恶。
“可能是因为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吧?”
“干这种事还要经验吗?”王临彬不解,“这不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嘛,你有权力,我有金钱,一拍即合。”
“你说得如此透彻,难不成干过?”贺贾揶揄道。
“我倒是没那资格。”王临彬靠在岩壁上,“这洞里的黄金,随便敲一块下来,都够用一辈子了。”
黄金,就是人类世界的通行证,多少人一辈子的奋斗,才换来方寸。
“我们必须活着出去。”王临彬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我家乡的龙舟赛快要开始了,我还得回去呢!”
“龙舟?是啊,回家。”贺贾专心听着洞壁后的回响。
昏暗的空间,有那么一件寄托,比什么都强。
就这么走走停停了两天,时间开始在洞内变得混乱,氧气也日益稀薄。贺贾坐在地上,将衣服解开,他已经闷热难耐。
“我们尽力了,快四天了吧,我听到的声音都一个调。”王临彬也坐在墙边,他不敢躺下,只能依靠在那里支撑身体,他把所有能用的、能吃的东西全部搬摆到地上,重新分配,将其中重要的东西放进背包。
贺贾望着前方的黑暗洞道,它分开了三个岔路口,跟两天(实际是十个小时前)前的情况一样,唯一的不同,是洞道没有了楷晶灯。
楷晶灯,人们常说是天神的馈赠。从大地开采而出的楷晶,不需要任何的外物,便可自然生发柔和的光芒。而它从内到外的,或红或蓝的纹路,美丽神秘,宛如楷书大家的手迹,每一笔、每一划,都显得那么端正有力。它也有时会发出细微的浪涛声,令人平静,从而心生希望。
贺贾缓缓站起,走到后方不远处的矿车旁,踩在它的上面取走一盏灯。爬下车,他注意到虚弱地王临彬,“王临彬,王临彬!”他快速靠近,推了推他的背,“别睡啊!”
王临彬从梦中惊醒,一脸疲倦地抬头站起,“贺贾,我刚做了个梦。我们就像枯木一样死坐,彼此间少了交流。过往的种种在我脑海里回忆,而我头顶的光泽愈发迷幻,像是万千失去的灵魂在招手,在呼唤着……”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不能停留太久。走吧,我们还得靠你分辨方向。”贺贾搀扶着王临彬,提着楷晶灯朝黑暗中走去。
“早知道,我也习武练功……不然,不然也不至于现在浑身无力……”王临彬喘着粗气,松开贺贾的手,缓慢向前走。
分岔路口正以极其微小的幅度吞吸着气流,而两人选择了其中最为强烈的一条窄路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