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伟斌和程方把酒店监控视频带回了支队,交给技术部门进行检测。
陆伟斌坐在自己办公室的位置上,身体沉入了椅背上,嘴里叼着的烟一直冒得眼,但他也没在意,也没在抽,就任由烟一直燃烧着,眼睛一直定定地看着天花板。程方看着陆伟斌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心理也不好受,但他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想留些时间让他冷静一下。
程方不太清楚陆伟斌父子的状况,但和陆伟斌一起调查了两天,他也感觉到了陆伟斌对儿子不太了解。这个发现多少让程方的心里不太好受,同样作为一名刑警,他知道要干好这份工作需要付出多少时间和精力。每次一起案件的发生,都关乎了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他们有义务要尽快破案,这就导致了他们多少会影响到正常的家庭生活,忽略了家人。尤其像陆伟斌这种职位高能力强的,能参与的案件就更多,时间就更忙了。
程方曾经在某个网站上看有人发帖,有一位网友问,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嫁给一名刑警吗?这位网友讲述了自己的亲身经历,她的男朋友就是一名刑警,交往以来,他们很少像其他情侣一样能无时无刻如胶似漆。因为工作关系,她的男朋友经常需要值班,所以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比别人少,如果遇到有案件,更是要没日没夜的加班。别人的男朋友,哪怕工作忙,但打电话聊天的时间总是会有的。但她的男朋友忙起来甚至都不会有时间接电话,就算是真的有事找他,等到他能正常接电话了,事情可能已经解决了。这让她觉得很没有安全感,有男朋友和没有男朋友感觉没太大区别,甚至因为当了一名刑警的女朋友,让她更需要比别的女生坚强。虽然她很喜欢她的男朋友,但家人和朋友却一直很反对他们在一起。家人说让他上家里吃饭十次,有八次是没空的,有一次是吃着吃着突然有事要走的,只能一次能安安静静的吃完一顿饭,那顿饭也是吃得大家心里忐忑,怕他又有事要提前离开。朋友则是心痛这位网友,觉得他找了这个男朋友,平时还要上他家里帮他收拾,要打理他的生活,但有事的时候却只能自己一个人杠,太辛苦了。因为周围的人一直持反对的态度,让这位网友觉得压力越来越大,没有办法只能上网求助网友。
程方看来,这位网友能在身边一片反对的声音中没有马上退缩,就证明她确实非常爱她的男朋友,她之所以上网这样问,只是想寻找一些支持的声音,能帮她坚定意志继续坚持下去。但同样的,她只能上网寻找安慰,也证明了她的身边确实没有站在她一边的人。
那次是程方第一次在网上留言,他没有让那位网友继续坚持或是放弃,只是以一名刑警的身份,告诉这位网友他男朋友的想法。他对那位网友说,对于她的男朋友不能经常陪在她身边的事,她男朋友肯定是非常愧疚的,这是每一名刑警对家人的想法。刑警的工作是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这就导致他们的付出都不是也不能够只对家人朋友,他们必须将有限的精力和时间投入到更伟大的事业中。但刑警也是人,他们当然也会想着他们的亲人和朋友,但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陪在家人朋友身边,但要相信,每个刑警哪怕是在忙碌的工作中有一丝的空闲和放松,都是用来想念他的亲人和朋友的。如果她要放弃,她男朋友一定会表示理解,但如果她会继续坚持,她的男朋友一定会用一生去感激她。
虽然到最后不知道那位网友和她男朋友如何了,但那位网友在众多留言中,单单对他发表的那一条进行了回复,只有短短的十个字,写着“谢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但程方在那十个字中看到了一种坚定,他也希望最后他们的结局是好的。
所以程方能想象得到陆伟斌和家人的情况,只要他的家人不理解,肯定就会对他产生怨恨和隔阂。程方心里也感到一点悲哀,一个破案无数的刑警精英,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事业上,努力去保护好人民群众,但却和本应与他最亲近的家人越走越远。原本最应该为之骄傲和自豪的家人,却是对他最嗤之以鼻的。所以无论陆伟斌有多累多受伤,也只能自己蜷缩起来修养疗伤,英雄的背后却是无尽的寂寞与无奈。
两个人就那样静静坐在那里,什么也没说。
最先回过神的是陆伟斌,他是被掉在身上的烟灰拉回神的。他拍了拍身上的烟灰,把嘴里的烟夹下来一看,已经烧完了。他把烟头丢在烟灰缸里,也没重新点其他的。他抬头看了看程方,发现对方正在挺着腰背双手放在膝盖上,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发呆,他不由觉得好笑。程方这人他是拿来当弟子看待的,也很喜欢对方那种既有原则也懂得变通的性格,虽然不知道对方在发什么呆,但看到程方这个样子,他心情也莫名变好了。
“在想什么?”陆伟斌出声打断程方的发呆。
程方回过神来,发现陆伟斌已经恢复过来。发现自己在领导面前一副傻傻的样子发呆,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他抓了抓头,有点害羞地回到:“没想什么!”
陆伟斌也不是要真的想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回过神来了,就没有继续追问。他把话题转回到案件上:“说说你对那视频的想法吧。”
一说到正事,程方也顾不上害羞,马上变回那个一板一眼的状态,回答道:“目前技术部门还没反馈,不知道视频是不是被改动过。但陆涛自从进门后就没有出来过,这个确实说不过去,而且他入住那几天也没有看到有外卖人员送餐进去,难道他不用吃东西?哪怕他入住时背包有食物,但也看不出来有3天的分量。从这两点上看,视频有问题的可能性很大,而且根据杨晓鹏的口供,这个猜测的可能性很大,现在就等技术部门的结果,才能知道当时的情况了。”
“嗯。”陆伟斌点了点头,盯着桌面看了一下,然后无奈道,“看来我对这个儿子真的是不太了解啊!我记得他上小学的时候,成绩很好的。但那时候我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工作很忙,没有太多时间去管他的成绩。每次回家,他妈妈告诉我他考试怎么厉害,我也有点不以为意,总觉得小学生成绩好一点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后来他上初中后,成绩一落千丈,我也没觉得奇怪,以为初中课程难了,不努力成绩就差了。我只会骂他没有尽力,却没想过了解他帮助他,后来觉得他太难管,我也没太多时间管教他,就随着他去了。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这问题程方不好回答,如果单从结果上看,陆伟斌肯定没有做好父亲的角色。但如果所有事情只归咎于一方,其实也没有什么用。他不知道他们父子为什么走到如今这一步,但就他看来,他们两个都有问题,两个人似乎都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人。两个不善于表达的人碰在一起,误会自然会多,误会发生了,大家都不善于解释,误会就会越来越深。日积月累下来,想解开心结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看到程方一脸为难的样子,陆伟斌也没有逼着程方一定要回答自己。其实他自己很清楚,自己确实是做得不好。妻子的死是儿子开始怨恨他的原因,他自己也很愧疚,但冷静的说,这是一个意外,谁也不想,儿子没办法谅解他,他也没有解释和开解儿子的立场。两个人越是回避这个问题,问题就越积越深了。
为了不让程方这个呆子继续尴尬地坐在这里,于是陆伟斌提议道:“忙了一天,都没有好好吃饭,走,咱俩下馆子去,我请你。”
没等程方回答,陆伟斌就率先走出了办公室。程方都来不及拒绝就见陆伟斌已经走出了办公室,只能起来跟着陆伟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