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小羽兴奋地点着头,“同学们都说我俩般配。你觉得呢?当然不能拿你自己的标准来要求——”
“这要问你自己。”
陌岩打断她的话,放下筷子站起身,回自己楼上的卧室收拾行李。一个背包就够了,原本也没有多少东西值得带走的。他在佛国有禅房,不如这里现代化但毫不妨碍饮食起居,目前穿的这些衣服也不适合在佛国里穿。有必要带走的只有一些书,还有……
他拉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的锤子。这把锤子还是当年小羽藏在虚空船里同他赴异地时顺走的,曾被一刻不离地带在身边。然而自打上了初中,小羽就不再玩锤子了。某天陌岩在地下室的工具箱里发现了这把锤子,被他偷偷带上楼,如古董珍品般收藏着。
小时候多好啊!他在记忆中重温她扎着两只小辫的样子。要是一直都不长大,该有多好?
抗起背包下楼,在楼梯口遇到上楼来找他的小羽,鼓鼓的腮帮子里塞满食物,边嚼边诧异地打量着他肩上的背包。“哎,肿么不吃饭?这是要去哪儿?”
“我今晚回佛国。”有点幼稚园的赌气意味,然而不这么做他又能怎么办呢?
“哦,那你得等等。我马上收拾东西,再给老师写封邮件请假。”她随后抱歉地笑了笑,“还得先拉个屎。”
“我是打算一个人回去,”他绕过她身边走到厅里,然而这句话的语气已经比上一句软了。
“哎,为什么为什么?”她笑容散去,从背后追了上来。“咱俩不是一直都在一起的吗?感情也挺好的呀?”
感情?原本只是被刺伤的心头突地燃起团邪火。止步、转身,将音量陡然调大,“那你的男友呢?将来你要是和那个什么姚诚结婚了,还打算跟我住在一起吗?”
“当然啦!”她平摊双手,莫名其妙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陌岩头往后仰,盯着天花板,感觉快背过气去了。
“哦哦,我明白了,”她竖起右手食指,略带歉意地说,“需要二选一,对吗?我只能和一个人过一辈子?”
多新鲜呢!陌岩夸张地点了两下头。
“原来是这样,早说啊!抱歉抱歉,我长这么大还真没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她的表情就像一条鱼,一直无忧无虑地四处游荡,却突然有一天意识到自己竟然离不开水。“对啊,仔细想想,好像别人家里都不是我这种情况呢,嘿嘿。怎么我从来都没留意过?真是奇了怪了……”
小羽嘴里嘀咕着,转身走开两步,在单人沙发里坐下来。随后将两手各攥起一只拳头,举在胸前。
“呐,左手是他,右手是你,咱们现在做个客观的比较啊。先说相貌,那肯定是……”她鬼祟地笑着,伸出右手拇指朝他指了指。
“再说学识和智慧,”她又伸出右手食指,同时叹口气,“只有五个指头,要不咱们把学识啊,武功文采什么的统统合并成一项,好吧?反正都是你赢!现在比身家财产。”
她眯起眼睛打量着他,有些不确定起来,“姚诚家里据说是比较有钱的,然而你都活了这么些年了,应该也攒了不少宝贝了吧?别告诉我都捐给慈善事业了啊?这项你俩姑且算持平吧……这第四样嘛,有什么是姚诚领先的呢?”
她咬着嘴唇,半低着头思索着,片刻后“叮”地睁大眼睛。“年龄!呵呵,年龄上你可没有优势喽。”
她戏谑地望着他,坏笑了一会儿。“然而换个角度想,五十年后我的同辈们都是老头子了,你还跟现在一样,眼光要放长远些对不对?好啦!”
她轻快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走过来取下他右肩上的背包,搁到地上,再拉起他的胳膊。“现在问题都解决啦对吧?走,继续吃饭吧,以后咱们还和从前一样。”
陌岩浑身有种大病初愈的虚弱感,被她拉回饭厅里坐下,然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那你以后还会和姚诚来往吗?”
小羽正要将饭菜端去微波炉加热,闻言像是被提醒了,从一旁的桌上取过手机,拨通姚诚的号码。话筒中传来电话留言:“你好,我是姚诚,有事请留言。”
小羽一本正经地冲着电话说:“对不起姚诚,咱俩以后还是做普通朋友吧。不不,普通同学。你要问为什么?因为我已经做出了选择,而被我选的那个人有点小心眼儿,嘿嘿……好了,再见吧!”
放下手机,小羽端着饭菜去了厨房。
还和从前一样……陌岩咀嚼着这句话。今晚之前他二人在“原来的生活”中过得挺好的,可经历了刚才的插曲他才意识到,也许真正的障碍并不在于外来的第三者,毕竟这些年他俩建立起来的感情不是能被轻易击垮的。什么一二三四、左右手,那是她找的借口。
最难逾越的,反而是他最珍惜、最舍弃不掉的“从前”所带来的惯性。这是份什么样的关系,他俩如何同对方相处,哪些话该如何说,一切的一切都被熟悉的岁月给固化、定格,便是想多前进一步也举步维艰……
“陌老师,该起床了,”小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谦宝和他爸妈来了。”
陌岩一睁眼先看到窗户里透进卧室的光。居然这么晚了?平常他都是天不亮就醒来,昨晚这是怎么了?
再扭头看站在床边的小羽,不是十八九岁的大姑娘,还是六七岁的小女孩。清澈的眸子,红红的脸蛋,个子比床高不了多少。
“好的,小羽,你问他们喝不喝茶。我这就起床。”
陌岩在床上坐起,目送着小花褂离开他的卧室,满心都是宽慰与庆幸。多好啊,只是个梦!
多好啊,还有那么多年横在他俩面前,暂时不必担心那些棘手的问题。还有无数顿饭、无数道题,就这样平淡自然地过日子他就知足了。老天爷,这个愿望不算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