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陌岩保持他的坐姿不变,手里依旧捧着那本书,由技师给他捶背。几分钟后门开了,一个圆脑袋秃顶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虽然穿得严严实实,领口处露出的青龙纹身让人相信他至少上半身都是艺术品。
“你先出去吧,”黄先生冲无精打采的技师说。打量了一下陌岩,他自己坐到靠墙的单人沙发里。待技师出门后问陌岩:“你们一共几个人走?我不关心姓名,只要年龄和性别。”
小羽见陌老师被领进包间,几分钟后一个红衣技师走进去,暗中合计该如何混进去探下虚实。这次可不能再装作卖花姑娘了,会当场穿帮。包间有窗户,本可以从楼外飞上去偷窥,但为了客人的隐私窗内都挡着厚厚的窗帘呢,这可怎么办?
正转着心眼儿,一个手提皮箱的秃头男人被招待员送进包间,不一会儿技师却离开了。小羽知陌老师有洁癖,不可能与陌生人共用一室,原来他竟是来这儿会朋友的吗?技师既然都离开了,闯进去也没啥好看的,小羽决定打道回府了。
拿着剩下的几支花沿楼梯而下,没走两步却发现大堂气氛不对。有五个身穿制服,腰配警棍、对讲机、手铐的警察站在喷水池旁边,当中一个正在和薛姨讲话。
小羽见没人注意到她,赶紧转身上楼。才在阴影下藏好,就见那几个警察气势汹汹地朝楼梯走来。当中两个警察一左一右留下守楼梯,只许下人不许上人。另三个上楼后来到陌岩所在的包间,面色不善地推门而入。
“喂!干什么呢你俩?”从屋内传出粗暴的呼喝声。
“没、没干啥呀?”应当是秃头男人的回答,一副清白无辜的声调,“聊天而已。”
“聊天?把他俩的包都打开给我看看……”
怎么会来了警察呢?小羽心道,莫非陌老师在做违法的事?探头望向楼梯下方的两个守卫,见那二人在挤眉弄眼,大概以为没人注意。等等!她上次被拐走送去伏豸岛,两个人贩子就是化妆成警察作案的。虽然小羽不认为人贩子会对两个大男人感兴趣,但谁能保证这些警察是真的呢?
想到这里,小羽离开躲藏处信步走去包间,站在敞开的门口向内张望。秃头男靠墙坐着,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的皮箱被一个警察翻来翻去,皮箱里显然没啥敏感的东西。
陌岩坐在一张床上,将自己那只破包搁在腿上,一只手按在包上。尽管静坐不动,小羽能感到一股肃杀之气从他身上蔓延开来,以至于站在他面前的那个警察迟迟不敢有所动作。
“叔叔,你们在里面做什么?”小羽朗声问道。
打头的警官闻言转过身。应当说这人还算相貌堂堂,只是胡子该刮了。当发现问他话的竟是一个小姑娘时,面上的神色是惊诧中带着不屑。坐在床边的陌岩当然也看到她了,皱着眉观望局势,但没开口说话。
“哪儿来的小丫头?”警官冲小羽厉声道,“别妨碍警察办案。”
“人民警察爱护儿童,”小羽理直气壮地进了屋,走到他面前仰着头说,“要是大晚上见小孩在外面瞎逛,怕小孩被坏人捉走,都会好声好气地开车送小孩回家,路上还会给买糖吃。那些对小孩凶、还动手打小孩的全都是坏蛋扮的假警察,我说的对不对呀叔叔?”
她这番话把对面警官的嘴堵了个严实,眼角瞅见陌岩在极力忍着笑。
“呃,说得对,”站在陌岩前方的那个警察和颜悦色地说,“小朋友,你先在门口等会儿,等我们办完案就送你回家也给你买糖,好不好?”
小羽点头,“等我办完我的事,就会出去。”随后伸出一只小手,“给我看看你们的警察证吧?”
这下把她面前的警官惹毛了,“赶紧滚出去!否则对你不客气。”
“好,我走,”小羽转身,装模作样地朝门外走去,“要是真有证,拿出来亮亮不就完了?没关系,我去叫管事儿的薛姨给警局打个电话,一问就知。你们要是假警察,刚好派真警察来把你们抓走,呵呵。”
“等一下,小姑娘,”第三个警察将小羽拦在门口,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黑皮小本,递给小羽,“看看,如假包换的警察证,对吧?”
小羽接过证件,走到桌前在台灯下瞧了眼,乐了。“果然是假证件,没有那个全……全什么膜。”
这要是一个月前,小羽怎么可能分辨得出警察证的真伪?刚巧最近同陌岩一起帮凤丘镇的警察破了那件风车案,还在瘦警官家里住过,翻过他的警察证。当时指着证件表面变幻不定的五彩光亮层惊叹不已,胖警察说那叫全息防伪膜,只不过这种新奇词汇小羽已经记不囫囵了。
胡子男闻言不再演戏,恼羞成怒地朝小羽挥拳打来。小羽记起陌岩从万载哥那里学来的招数,以矮小的身材快速钻至胡子男身前,先发制人地一记长直拳卯在他的肝脏所在处。
胡子男腹部吃痛,难免手捂肚子弯下腰。小羽早算准他会躬身,举拳上捣,一记直拳从下方击打胡子男的下颚。这一拳把她自己的手都打疼了,胡子男自然吃痛不小,整个身子朝后趔趄了几步,被赶过来的同伴扶住。而小羽教训完胡子男,左手拿着的几朵花还完好无损。
“小羽,”陌岩制止了她的进一步行动,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掏出厚厚一叠大钞,搁在身边的按摩床上,冲胡子男说:“你们出来行动一趟不易,虽无法满载而归,这些钱带回去够你们交差的了。打你的是我的小徒,先放倒你们几个再扭送警局,本是举手之劳。我们不是你们惹得起的,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小羽满心不忿地跟着陌岩出了按摩中心。凭什么呀,既然能把这几人都收拾了,干嘛还要给他们钱?
二人沉默着走路,快到谦宝家时陌岩才问:“今晚不是让你住谦宝家吗,为啥要跟过来?”
“不放心,”小羽早已扔掉花,将双手背到身后,那副气派像一代武学宗师,“你现在修为被封,怕你着了坏人的道儿,才决定跟来看看。”
陌岩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语调比方才要温和,“小羽,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他们钱?我和那个黄先生是在交易坐黑船回六道老家的事,真要是捅去警局,我俩也跑不了。今天这帮假警察肯定是本地黑帮,消息灵通,打算来个黑吃黑捞一笔。”
小羽恍然,“黑吃黑的意思就是受害人自己也见不得光,所以吃了亏只能忍着?”
陌岩笑了,“这方面小羽向来是一点就透,是不是?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一旦惹上这帮人,时不时给你捣个蛋,趁你不在家时放把火,可就头疼了。就算咱俩不怕、铮引夫妇不怕,万一他们找上谦宝呢?所以,碰上地头蛇要么将他们一窝端了,要么就得尽量避免结仇。这些钱要都是我的,我估计就尽数给他们了,现在也不敢保证今后会相安无事。”
小羽没吭声,到了谦宝家院门口时,小声问:“陌老师,你觉得这些人有枪吗?”
“应当没有,这个国家号称军事化管理,民众很难……喂!小丫头想什么呢?”陌岩扭头注视着她,“你该不会真想去把人家一窝端了吧?我可告诉你,他们不只这么几个人。”
“不会啊,”小羽抬头望着他。
别来惹我和谦宝,就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