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一点？是晚了一点吗？半小时是‘一点’吗？”大概是这个态度让主任完全失望，而在医学上时间就是金钱这件事本来就很重要，看来这个同事还是没有意识到，所以更加触到了他的逆鳞，“看来你还是没有觉得你有错。”
那个同事这下是真的慌了，急急忙忙，想跟着解释：“没有的，就是那个进修医生叫的我！我也不知道一说就是半小时啊！”
“说什么，说同一个科室里同事的私事吗？”
这个时候赵媛还要装作大度的样子站出来解释：“主任，没关系的，那确实是我的事情，我没想到这件事情会让大家引起讨论，而且所以说我没关系的，只要不要对工作上造成影响就好了……”
这句话看上去好像是在帮那个同事开脱，使得每一个字都在重新指责对方的错误。
“说到那个进修医生，”好像这句话正好也让主任回想到了什么，“我正好前两天听说，楼上那个进修医生本来是来我们医院学习完之后去考中级职称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好像被劝退了，连结业证也没有拿到就回去了，我当时只是听楼上的主任说好像是自己自请回去的，原来不是，只是隔壁那个主任，给了对方最后一点颜面。”
“所以你们当时就在那个时候，在交班都没有完成的时候就开始讨论这种无聊的八卦？”
赵媛这个时候继续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不是的不是的！”那个人终于慌了，好像不知道怎么办，才能赶快把自己这点信誉挽回，但只想赶紧在主任面前解释清楚，也不管什么逻辑清不清晰、要不要继续打下去了，只想赶快承认错误，“我不应该在上班的时间八卦同事，之前也是我不太礼貌，而且我，我不应该迟到！不应该视患者的生命于不顾，不应该不考虑到这一点就，就……”
“道歉道得这么磕磕绊绊，我想你也没有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主任声音很冷，看上去是一点挽回的空间也没有了。
不过这个人毕竟是正规考进来的，只是这几年因为没有完成课时指标，所以一直只是个住院医。
而在医院里有时候住院医会遵守科室的要求调配，换句话来说就是，科室觉得你没轮转好，就再去轮转。
一般医生在轮状回到自己的主科之后考完职称就可以定科，然后就开始在这个科室继续耕耘，但是因为这个同事的确还没有发表什么很有名的论文，不管是科研成果还是实际职称都没定下来。
而正好他们科室的主任又是半个院领导，虽然正式员工是不能直接开除或者解除合同的，但可以根据对方的表现而做其他的安排。
“我看你现在好像还没有觉得时间的重要性。”主任声音很冷，“也可能是因为你不需要上门诊，只是在住院部接待病人，所以没有那种紧迫感，而我看你现在医学知识是具备的，只是素养丢了不少。”
那个同事终于没法继续忍了，忍不住说：“主任我在你们科，马上就要三年了，三年之后就可以选定科了，这次我就不应该讨论同事的话题，之前迟到也是我的问题，，你千万不要因为我的原因太生气，我之后改就好了，您好好看看，不然也总得给我一个机会吧！”
“机会？”
“我哪里没有给你机会？”主任的声音这次更听不出感情，“之前那一次的确是我很生气，所以我在科室所有人面前批评了你——我知道这件事情可能会有点伤自尊，但我也觉得正是因为你有自尊，在这种感觉到自尊被扒下的体验后，应该会更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甚至我当时以为你迟到只是因为有自己的原因，不肯告诉我们，可能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私事……所以我当时一边觉得我说得有些狠，一边又的确是有点恨铁不成钢，所以希望用这种方式能让你刻烟吸肺，从此不会再因为自己的原因忘记这种最重要的医学素养。”
“现在来看还是我太高看你了。”主任好像已经做了决定。
赵媛这个时候当然要等宣布了结果之后才接话，因此在这个时候没开口，装作看不到。
“正好我跟急诊科的主任有些联系，你也知道的，急诊科和儿科这种地方在医院里永远是人满为患的，医生也是永远不够用的，尤其是急诊科——”
“那么多需要紧急救援的病人，只要多经手几个，就会彻底认识到自己的问题。”
主任冷冰冰道：“那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就直接过去急诊科报到，手续你不用担心，我会跟院领导申请，这是你第二次去急诊科轮转。”
那个人显然不相信就只是因为自己不甘心吵了两句，就变成现在这个结果，嘴唇都开始发抖了：“不是的主任，主任我知道我的问题了，我一定会珍惜时间，我不会再——”
然而主任宣布完之后就不想再听后续，抬手做了一个“停”的手势，示意她不用再说了：“这也不是对你的惩罚，而且工资也不会少你的，你在急诊科加班，值班也是一样，也依然是我们医院的员工，你去试试吧，不用再说了。”
几乎大部分医生都知道，急诊科在整个医院里就是脏活累活最多的地方，永远要第一手接诊，你永远不知道来的人是什么问题又经历了什么，有的时候会有不理智的家属经常动手，还有什么警察带着囚犯来看病这种情况……也大多都会出现在急诊科。
看到这个结果已经定下来了，赵媛这个时候才重新开口：“算了吧主任，没关系的，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情，给大家讨论，如果不是我，可能也不会……”
“不会什么？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不管是不是因为你，但只要这个人没有时间观念，就一定会犯错误，而只要没有这个意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酿成大错，难道非要一条生命从你手中溜走，因为你的原因，你的疏忽导致的一切……那个时候再说什么都晚了。”
“就这样吧，不用再说了。”主任好像也不想再多辩论什么，然后最后看了一眼刚刚那个同事，“你今晚值班，最后一天班，明天就直接过去吧，我会给你安排进去的。”
这一次那个同事好像终于脱了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的双手垂下来，好像连脚都软了，刚才还在跟赵媛辩论，现在却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跟她擦肩而过。
赵媛其实没什么报复的快感，而且也觉得主任的做法没错，因为毕竟是医生，这种事情，本身就是最重要的。
只是……
赵媛刚换下白大褂往外走的时候，这次又真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还是段清寒。
不过跟上一次遇到他不同的是，赵媛这下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等一下。
那自己刚才在主任面前装绿茶的样子……
不会真被他看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