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姓绣娘虽然害怕,还是掀起眼帘看向铺在案台上的衣裳,看了几眼,又赶紧收回去道:“不是,是她出事前一两个月,她将厚实的棉衣都拿去当掉了,没有别的衣裳穿,才只能穿这些。”
陈韶不解:“为什么要当掉那些厚实的衣裳?”
吴姓绣娘道:“她两个弟弟摔坏了人家的玉佩,人家要他们赔偿,她为了凑钱只能当掉那些棉衣。”
陈韶:“当掉的那些棉衣都是什么料子的?”
吴姓绣娘又看一眼案台上的衣裳:“跟这一样的料子。”
“也就是说,”陈韶确认道,“她一直穿的都是粗布衣裳?”
吴姓绣娘点头。
“那你再看看这件,”示意顾飞燕将肚兜挑起来后,陈韶问道,“是不是她的?”
肚兜也被血浸染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但肚兜是用上好的丝织物裁剪,即便染了血,依旧难掩光彩。
吴姓绣娘飞快看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察觉不对,又抬头看一眼,在打算收回目光时,硬生生顿住了,随后更是脱口而出:“这不是她的。”
顾飞燕道:“这是仵作从她身上脱下来的。”
“不可能。”吴姓绣娘肯定地说道,“她的贴身衣物我都看过,最好的也不过是细棉布料。而且她不管是外穿的衣裳,还是贴身穿的衣物,都是自个绣的花样,绣的也都是缠枝的海棠,这肚……”
飞快看两眼陈韶,吴姓绣娘红着脸改口道:“这件贴身衣物绣的明显是戏水鸳鸯,看绣工也不是出自她的手,绝不可能是她的!”
她还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只有成过亲的女子才会在贴身衣物上绣戏水的鸳鸯,张巧娘都还没有许配人家,怎会穿这样的东西。
顾飞燕不懂这些,顺嘴问道:“那你看看,这绣工是自出谁的手?”
吴姓绣娘壮着胆子上前,仔细的翻看了一遍正反两面的针脚后,说道:“我要是没有认错的话,应该是彩丝坊的孙三娘绣的,能将平绣尤其是色泽转换得这样好的,整个悉唐县唯她一个。”
顾飞燕看向陈韶:“派人将她请过来问一问?”
陈韶点头。
顾飞燕出门安排时,陈韶琢磨了片刻,试探着问道:“这件贴身衣物不论是面料,还是绣工,都看得出来价格不低。张巧娘将赚的钱都给了她娘,且前一二个月还卖过厚实的衣裳凑钱,凭她自己,根本无力购买这样昂贵的贴身衣物,是不是?”
吴姓绣娘点头。
陈韶看向肚兜。
这件肚兜是金知县看着仵作从张巧娘身上退下来的。
金知县和仵作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
尤其是金知县。
而鸳鸯戏水的图案,一般是成过亲的女子才会用。
她出事的时候,天气已经冷了,即便当时用不上厚实的棉衣,如果手里有余钱,她也应该先去将当掉的厚棉衣再赎回来才对,而不是去买这样一件并不是必需的昂贵贴身衣物。
这件贴身衣物不是她自己买的!
但观吴姓绣娘的神色,又不像撒谎。
她们几个与她同住,并没有听她提及过别的男性。
但……
她经常独自在绣楼赶工。
绣楼下面与小巷子隔绝的墙上,有许多踩蹬的痕迹。
所以,她赶工赚钱或许只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是为了与什么人单独见面。
这个什么人会是谁呢?
这件肚兜不便宜,而凶手不差钱……几乎是瞬间,两个人影就在陈韶脑海里完成了重叠。
这个人既然不差钱,那么绝不可能只送她一件肚兜。
而张巧娘愿意为他穿上鸳鸯戏水的肚兜,即便平常不在吴姓绣娘几人面前提及这个人,在生活中也一定有所表露。
恋爱中的人,哪里忍得住不‘炫耀’。
思至此,陈韶的目光又看向了一旁的缠枝海棠银镯,“这个银镯子,是她自己买的?”
吴姓绣娘惊讶:“这,这也是巧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