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话,盯着明真子看一会儿:“师兄说,此前成康子追李云心,抛出了他座下两员妖将的尸身,然后才被反杀而死。那么……这李云心,竟还是个重情义的妖魔么?”
明真子微微一愣,旋即道:“师妹不要想岔了。那李云心暴怒反杀成康子,可不是因为什么有情义,而是因为——”
他略顿了顿:“而是因为,那种他无法掌控座下妖魔生死的无力感、叫他暴怒了。这两者听着类似,但全不是一回事的!”
金光子听了他的话,奇怪地打量他几眼,然后笑起来:“师兄这是从哪里听的奇怪道理?什么无法掌控?师兄难道还晓得那李云心心里是怎样想的么?”
明真子认真道:“师妹也不要不当真——”
金光子摇了摇头,抬手打断他的话:“我晓得师兄你……对那李云心有些畏惧。但师兄不要忘记了。我们剑修,先修剑胆。倘若师兄的剑胆都无了,离坠入魔道还有多远呢?至于你们此前,那成康子的所作所为,唉——”
“他是误打误撞找对了法子,可用错了时机。”这金光子背了手,往下方看——看见那李云心站在一片火海里,对另外三个凡人说些什么。她微微一笑,“李云心座下的妖将,不管他在意也好不在意也罢,总是能派上用场的。”
“这李云心,为什么叫洞天、流派的前辈师尊们都铩羽而归?因为他既是妖魔,也是修士。这自是他的优势了,可也是劣势。”女冠微微眯起眼睛,“他总要有道心。他总会有情欲劫。哪怕从前没有,而今我们也慢慢叫他有。”
“杀他的至亲、杀他的挚爱。将他在乎的东西一一毁了……看他的心魔如何。到那时候,他必自我毁灭的。”金光子说罢,扬手便将那琉璃剑心往天上抛出。
说来也怪,这东西拿在手上是一团。可一旦离了手,登时化作淡淡的云雾、眨眼之间就散到火云里去了。
“琉璃剑心布下需要一刻钟的时间。”金光子说道,“留住他一刻钟,他就必死了。”
明真子也是一派的掌门。但此刻失了许许多多的门人,又叫这金光子三番两次地冷言嘲讽,心里已是不忿。因而此刻冷笑一声:“一刻钟。那李云心狡诈至极。师妹倘若不叫人齐齐出手拖住他……只怕他连两息的功夫都不会待。”
而他这话说完,正看到那李云心似乎同三个凡人交代好了什么,仰头大声道:“本王没心情陪你们这些杂鱼玩耍。等日后有时间了,再一一登门拜访。至于眼下嘛……就暂且失陪了!”
他说完了这话,飞身便往火海中电射而去。
但刚刚遁出两丈地,忽然听到那云头再传来一声厉喝:“李云心,看看这是谁?!”
一个人影同时从云头跌落下来。只是落了丈余便停住、原来是被一根不知什么材质的绳索捆着,抛下来的。
李云心转头看了一眼,停下来。
他在熊熊的烈火中皱起眉。
明真子了也看到了这人——这似乎是个漂亮妩媚的女子,穿黑衣。腰肢被绳索勒得细细,倒是更加妖娆了。只是看她的面相、神色,倒不像是凡人,也不像是修士。他皱眉:“这是……什么人?真叫他停住了?”
“琅琊洞天的昆吾子在洞庭边捉了两个小妖。是李云心那魔头手下的妖将。一个叫黑龙使者,一个叫赤龙使者。这一个,就是那黑龙使者。”金光子脚下微微一踏,足底的那团火云就分开了,落在那“黑龙使者”、李云心座下的黑猫所化的妖将、“警长(chang)仙子”身畔。
她扬声道:“李云心。你这座下的妖将,对你倒是忠心。在云山的石窟中受了月余的罡风,竟然连有关你的一句话都不肯说。到了如今……既是不肯说,也就没什么大用了。正好今日在阵前斩杀了——用来祭旗。你说可好?”
李云心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足底忽然生出赤红色的雾气,像波涛一般将他托上了天——细细长长的一道火雾,宛如平地里蹿起的一柄剑,将他送到警长于金光子的身前不远处。
他盯着警长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
而这黑猫眼本是虚弱地闭着眼睛的。如今微微张开,低声道:“大王……”
李云心微叹一口气:“傻姑娘。有什么不能说。何苦受这罪。”
警长仙子慢慢地眨一眨眼:“云山……飘来飘去……风景还好。风大,也凉爽……算不得受罪。只是大王呀……许久没吃荤腥了……念得很。”
李云心看着她,咬牙笑起来:“臭道士们又酸又抠,哪里舍得给你肉吃。待我日后把他们一一杀了,这些道士和剑士的细皮嫩肉由着你吃。”
金光子便微笑了:“既然是心疼。倒不如交出玉简伏诛……啊,或者同我回云山。另有一线生机也未可知。何必要,负隅顽抗呢?”
又在云头踱了两步:“不过都说你李云心残忍无情。今天看倒并不是那个样子的。你是——生出了什么意外、却变得多情了么?这个样子的话……本座若是在日后将你的至亲至爱都一一杀了……你岂不是要痛死了么”
但黑猫妖吐出几口气,又低声道:“大王……自然不要信臭道士的鬼话。大王但凡交出了什么……不但我还是要死、连大王也要死……保全不得我的。”
李云心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黑猫:“你怕不怕死?”
猫妖笑起来:“我并不怕的。”
“好姑娘。”李云心便猛地飞退了几步,将这些环列高空道士们一一看了一遍,然后抬起手,“凌虚剑派、褚辽剑派、灵光剑派、五臾剑派——敢来追杀我、还敢报名号,真是好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倒是波澜不惊——并没有明真子想象的那么淡然,却也没有金光子想象的那么愤怒。
只是比较冷、且阴森。
他又看金光子:“向来是我用这种事威胁别人。你也是第一个赤裸裸地用这种事来威胁我的。此前那琅琊洞天的昆吾子,尚且晓得不要逼死了我、将我那两个弟子囚禁在云山好叫我投鼠忌器……到如今你……真是好胆量。”
然后摇头笑起来:“有些话我不是很喜欢说。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说了……很羞耻的。但既然今天你这么有胆、要同我面对面搞事,那么我也叫你知道。”
“你敢碰她一根寒毛。七日之内,我灭你满门。你敢伤她一根手指,一月之内,你们四派——统统都要死。”
漫天的剑士们齐齐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忽然哄笑起来,震得火云都要散了。
金光子倒是没有笑。她平静地盯着李云心看,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接着她抬起手……更平静地、虚虚地划了一下子。
那猫妖耳畔登时落了一缕青丝去,转眼就被她脚下的火云吞没了。
“你如何说出这种话的?”她不解地看着李云心,“哪里来的这样的狂妄的胆量?”
她再伸出手、捏住猫妖的一只手腕。直盯着李云心——两指一用力,便是咔嚓的一声脆响。
“不知你将死了么?”
便是在这个时候,天穹当中传来一声脆响。无形的结界将整个长治镇笼罩起来——琉璃剑心已阵成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