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于宛城悬望两月之久,耗尽心力,却不见王邑援军到来。老匹夫狂妄自大,率四十万之众,羁迟昆阳小城,一味恃强而作,不知料敌机变。此战之败,皆老匹夫咎由自取也!”
岑彭一路走,与罗阳谈论起昆阳之战的成败得失,对王邑那是恨的咬牙切齿,话语中带着轻蔑。
接着又说道:“昆阳之胜虽有天时,然将军苦心孤诣,纵横运筹,瞬息间把握战机,一鼓而溃敌百万,此非智勇双全之士,不能为也!彭虽不才,也曾自恃傲物,睥睨天下豪杰,然与将军相较,直如荧辉与皓月,实不能比也!”
罗阳闻言,心中受用非常,同时也对岑彭刮目相看。
天下士人论及昆阳大捷,品头论足的多是天时之利,鬼神之功。能像岑彭这般头脑清晰,客观认知的,却是不多。
看来这岑君然确实是个人才,能在大军围城下坚守两月之久,果然不是侥幸。
正所谓知己千杯少,两人越谈越投机,从军陈布置说到粮草后勤,又从名臣能将讲到经典战例。大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意。
不过说话间众人已走入宛城街衢。
罗阳注意到,大街上有许多宅第都披红挂彩的,一派喜悦气象。
等看过几处,他便恍悟了。
自昆阳之战后,新朝大军败亡,南阳一郡已掌握在手中,汝南、颍川也唾手可得。
眼看的形势一片大好,许多死了妻儿,或厌弃糟糠之妻的,都纷纷娶妻纳妾,开始享受战争红利。
这种时候,升官发财换老婆说起来都是小节,罗阳也管不了,他自己不就是其中受益者之一嘛。
听朱佑打小报告说,那阴丽华早已来到宛城,住进了阴氏在宛城的别院,只等着情郎归来,好拜堂成亲,琴瑟和鸣。
而此刻宛城当成里,阴氏别院内,殷识与阴兴两兄弟正在查点妆奁嫁妆。
“大兄,父亲大人叫我带来黄金百斤,锦缎千匹,白璧五双,铜镜十对,仓头仆役二十。”
阴兴与殷识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奉老爹之命押送嫁妆前来宛城。
殷识当初带宾客来投,阴兴与阴就两兄弟可是在新野家中没有挪窝。
世家大族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勾当。汉军若成不了事,也只折了一个大儿子,到时候就说殷识忤逆不孝,一意孤行。阴家自然不会有族灭之祸,最不济还能做个富家翁。
然而如今的汉军日渐隆盛,新朝颓势已显。老爹派阴兴前来宛城,除了送嫁妆,也有让老二留在宛城谋个一官半职的意思。
同时老爹阴陆对小女儿阴丽华宠爱有加,对新郎婿又十分满意,作为新野大族,出手自然豪阔,准备的嫁妆那是相等丰厚。
阴识今日没有出城迎接罗阳,便是呆在家中张罗小妹的婚事。
“嘻嘻,二兄,为何阿翁未曾前来?”
此刻阴丽华从闺房中跑出来,捡起箱笼中的一面镶金雕花铜镜,笑嘻嘻的说道。
阴识看着小妹左照右照,一副乖巧模样,不禁笑着说道:“小妹,莫要如此无状。再过几日你便嫁做人妇,须是收起小女儿态,再莫这般跳脱。”
阴丽华吐了吐舌头,放下铜镜跟阴识撒了一个娇道:“大兄,我已来宛城实数日,为何不见刘文叔归来?”
一旁的阴兴闻言则是笑道:“阿姊,你心中所挂之人,究竟阿翁也,新郎婿也!我听闻刘文叔今日已到宛城,姊姊若是牵挂悬望,便与小弟一同出城迎接可好!”
瞧见自家二弟打趣,阴丽华小脸一红,朝阴兴呸了一口。
阴识则是哈哈一笑道:“阿翁两日后赶来宛城,届时商议算定婚嫁之期,小妹便能与文叔长相厮守也!”
“哼!”
阴丽华闻言,一跺脚,红着脸跑回自己闺房去了。
且不说阴氏兄妹的喜气洋洋,只说新野邓氏。
邓晨宅第如今已人去楼空,静悄悄没有多少人气。
而两墙之隔的邓奉家却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原来邓奉这个大舔狗正在锅碗瓢盆的砸东西。
小伙子几日前去阴家大宅找心上人玩耍,却不知怎的被拦在了门外。
守门仓头言说自家小娘身体欠安,卧病在床,不方便见客。
邓奉是阴府常客,起初也没放在心上,等上两日再去拜访,谁知又被拦在了门外。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阴小娘议亲许人的消息,此刻也传到了邓奉的耳中。
小伙子闻知后不禁心头火起,强闯进阴府,从阴老爹口中亲耳听说阴丽华许人的消息后,如丧考妣,失魂落魄的走回家中伤心落寞。
“哎!”阴陆老妻邓氏见自家子侄这般模样,不禁叹气道:“子昭与阿娇自小亲爱,如今不能相守白头,如之奈何也!”
“妇人之见!”阴陆闻言瞪了一眼自家老妻,开口说道:“刘伯升乃汉军柱石,其弟刘文叔昆阳一战天下闻名,更乃人中龙凤。邓子昭虽一地豪杰,怎能与刘氏昆玉相比。我叫阿娇随次伯一同返回宛城,便是怕邓家小儿前来纠缠,你切莫妇人之见,坏了阿娇好姻缘!”
邓氏自从嫁到阴家,从未见过良人如此对自己说话,心中虽也同意这门亲事,却还是白了眼,忍不住不道:“我如何不知其中道理,只是负了子昭一片心意!”
“哼!妇人之见!”
阴陆不愿意与自家婆娘再费嘴皮,起身去了后院纳凉。
他人老成精,一早安排阴丽华去往宛城,便是怕邓奉年少轻狂,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情谊自然不必说。
而这邓奉也是人中豪杰,奈何与刘氏兄弟比起来还是差了些。
两利相权取其重,阴陆知道该怎么取舍,况且女儿对刘文叔的情愫,他也看在眼里。
少女怀春啊,且听父母之命吧!
此刻小小的新野县城,正在上演着几家欢喜几家愁。
莫说邓奉第一次吃到爱情的苦,躲在家中愁肠百结,黯然销魂。且说离他家数条街衢的一处宅第中,还有一个姓邓的也正在惆怅。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罗阳的小老弟,日后的云台第一将,邓禹,邓仲华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