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文人忽地恭敬拜倒在地,近乎匍匐:“贺小楼恭迎世子殿下。”
徐景隆神态倨傲,眼神中满是高高在上的冷漠,他没去看跪伏在身前的贺小楼,慢条斯理坐下,随手捡起精致果盘中的一颗梨子,淡淡道:
“交待你做一件事,手脚漂亮些。”
“殿下请吩咐。”
“漕运总督的妻女回了老家,再过些天,将要回来,肯定要走河道。河道是你们漕帮的地盘,将人给我绑了,藏起来,然后…”
名为贺小楼的漕帮掌门人,在建成道、乃至淮水道的帮派江湖中赫赫有名,手中帮众无数的地下世界大人物安静听着,额头微微沁出些许汗湿。
“记住了?”徐景隆交代完,问道。
“记住了。”
“恩?本世子没听清。”
“…忘记了。小人什么都不记得了。”贺小楼改口。
“很好。”在父王面前唯唯诺诺,在其他人面前重拳出击的徐景隆满意地笑了笑,将咬了一半的梨子随手丢下,任凭其在船舱中滚动,潇洒往外走:
“漕帮掌门倒是舒坦,瓜果比王府的还新鲜。”
贺小楼垂首道:“小人这就命人挑最新鲜的,送去王府。”
“走了。”徐景隆没回头,下船离开。
等目送这位世子殿下离去,贺小楼才缓缓收敛神情,恢复了文人雅士的风度,只是眉宇间的阴郁挥之不去。
一名亲信看了眼自家帮主膝盖位置,袍子上染上些许灰尘,蹲下来为其掸去。
贺小楼手持折扇,望着河中流淌的水,说道:
“你带人走一趟吧。”
他身后,一名背负一条铁棍,右臂上缠着一条红色丝绸的武夫轻轻“恩”了一声。
“我回去休息,吩咐驾船回家吧。”贺小楼折身钻回了船舱。
不多时,整艘船只沿着河流,朝远处驶去,只是在离开的同时,船尾位置,缠绕红色丝绸的武夫面无表情,将一具新鲜的尸体丢入湍急的河水中。
“砰!”
那名方才替贺小楼掸去膝上尘土的帮众睁大眼睛,失去生机的尸体滚落,乍起一团白色浪花。
青山的人悄无声息离开了京城,并未引起太多的关注。
比武这件事,本就是百年一次的女帝与武仙魁决战的前奏而已。
除了在官场中掀起了一簇大点的浪花,便是经由知情人的口,慢慢传递入江湖,不过这就是个漫长过程了。
而在比武结束后,又过了几日,一艘官船再次杨帆,从京城码头启航南下。
“哗——”
熟悉的水浪声中,赵都安在生物钟的驱使下,准时结束了这一轮冥想吐纳。
他撑开眼皮,看见了熟悉的船舱房间的布景。
“上辈子没坐过船,这辈子倒是特么坐过瘾了。”
赵都安轻轻叹了口气,双手揉搓脸颊,缓解长久乘船积累的疲惫。
“这个没有娱乐的年代,坐船是真的枯燥,突然有点明白徐福东渡为啥船上要带着三百童男童女了…什么叫长远眼光啊,什么叫预见性啊,给他玩明白了…相比之下郑和下西洋就不行,船上除了男的船员,就只有给洗衣服的老妪…郑和一点都不懂…哦,郑和是太监…那没事了。”
距离离开京城,已经过了好些天,因春季渐深的缘故,大运河上风向合适,船只速度颇快。
但上次他乘船南下,也只到了临封与淮水的交界,这次却是穿过了淮水,抵达建成道境内。
按理说,封禅队伍应该浩浩荡荡,乘坐巨大的龙船,扯开明黄龙旗,沿途所过,官府百姓夹道欢迎什么的。
但以上这是女帝入夏时南下时才有的排场,赵都安这次带人打前哨,自然不能那般铺张。
并且,考虑到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仇恨值,赵都安此行异常低调,甚至命密谍封锁消息,争取悄然入境,晚一点引起建成道的地方豪族,以及老对头靖王的注意。
因此,船只一路没怎么停,除了必要的补给外,一路枯燥至极,携带的几本书都翻烂了。
“咚咚咚。”
忽然,船舱门被敲响,继而不等他回应,房门就被推开。
门外,赫然站着体态丰腴,肌肤如白瓷,一头长发不逊色与贞宝,眼珠近乎透明的女菩萨。
般若菩萨披着她那件薄的几乎能给人看透的僧衣,微笑道:
“赵施主,该用午间的斋饭了。”
赵都安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无奈道:
“菩萨,跟你说了多少遍,进门前要敲…呃,你这次虽然敲门了,但也该等我同意你进来时再进来啊,万一我这时候不方便,你直接闯进来,岂不是…”
般若菩萨那张丝毫看不出五十余岁年纪的,没有皱纹,丝滑如剥了壳的鸡蛋的脸庞上笑容灿烂:
“岂不是正好?”
“…菩萨请自重!莫要忘了离京前,陛下怎么说的!”
赵都安头皮发麻,被这位屡屡主动上门,虞国全国可飞的女菩萨搞的心态有点崩。
般若菩萨笑容不改,只是有些神色黯然:
“贫僧自然记得,陛下说过,我若敢吃了你,她就剥了我的皮,不过,此地离京千万里,天高皇帝远,贫僧有自信施法掩盖住动静,施主你一路行程枯燥乏味,就不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