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莲英曾对他说,贞宝正在利用“新政开市”,拉拢分化大虞朝的士族。
李党越被打击,就会越团结,再配合沈二爷的拉拢,很可能逐步倒向靖王。
而女帝则佯装不知,故意入局,等到时机成熟,只要一个反手,就能反过来分裂李党。
“恩…这步棋并不完美,因为归根结底,也只是暂时稳住了李彦辅,而没法让其归心,而且,这种分裂的态势,会进一步逼迫局势变得紧张…但,天底下又哪里有完美的棋?”
赵都安不知不觉间,闭上了眼睛。
大脑中诸多念头起伏,仿佛“看”到了这一以大地为棋盘,百官为棋子的局。
“嘶…我好像,有点低估贞宝了啊。”赵都安有些牙疼地想着。
“赵大人?”车厢内,莫愁见他长久不语,似乎在走神,终于忍不住轻轻呼唤。
“哦,抱歉,想到了一些事。”赵都安微笑道:“我们说到哪里了?”
“…”莫愁无语道:“你问我,王楚生的死…”
“啊哈哈,我就随口一说,想想也不可能。”赵都安打断她,主动掐断了这个话题。
今晚,他们已经聊了太多。
至于他的猜测有几分真,几分假,已经不需要对女官的回答。
只要看接下来这件事如何收尾,就知道了。
赵都安知道,今晚的京城,很多人都无法安眠。
“那我就不耽误你回宫复命了?”赵都安笑着问。
“…”莫愁叹了口气。
赵都安笑呵呵跃出马车,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补了句:“对了,别忘替我给陛下请安哈?”
说完,不等大冰坨子生气,他脚底抹油一溜烟,朝诏衙方向奔去。
莫愁脑壳疼地揉了揉额头,吩咐道:“回宫。”
相国府。
“父亲,父亲!”
李彦辅刚躺下没多久,想要打个盹睡一阵,以应对明日的麻烦。
寻常人遭遇这种事,必要失眠,但一生中经历无数风雨的相国却有本领,强迫自己入睡。
然而睡了没一会,就听到门外传来不肖子的声音。
李彦辅惊醒,右眼皮止不住地跳动,他破天荒地没有斥责儿子的举动,而是主动起身,穿着松垮垮的睡衣往门外走。
“有何变故?”老人拉开门,第一句话直入正题。
李应龙衣袍上沾着夜晚的露水,脸色难看至极,近乎颤抖地说:“高廉死了。”
李彦辅呼吸一紧。
他双手扶着门扇,盯着儿子:“怎么死的?”
“说是猝死,一样的没有任何伤,除了手指被咬破了,盘膝坐在监牢里就死了,面前地上还用他自己的血写着认罪书。”
李应龙飞快描述自己获得的情报:
“他死前,没有任何动静,是莫昭容发现的,她带着一队人从宫里出来,到了刑部大牢,点名要单独提审高廉,进去出来总共没一会,人就死了。
那边的人说,是莫昭容进去的时候,人已经死了,但怎么可能?分明王楚生死的时候,还有人去看过,高廉当时一点事都没有。”
装都不装!
都不背人了!我们杀人都知道背着人呐!
小阁老被今夜连续两条人命,吓得后背凉飕飕的。
李彦辅沉默不语,脸上充斥着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神情。
他眼神中莫名泛起一丝嘲弄,沈家…呵呵,偏安一隅的一个士族罢了,何曾见过真正的腥风血雨?真以为傍上“八王”,就有胆子在京城横行了?
这群南方的鼠辈,只知女帝是女子,却何曾亲眼见过玄门政变那一日的景象?
“备车。”李彦辅叹了口气,平静说道:“叫下人服侍我穿衣,我要入宫觐见。”
事已至此,他知道,该来的躲不掉。
终归是要面对的。